请来陆渊钦点过的张太医为沈蕴姝诊治。张太医望闻问切后,旋即提笔开了退热和安神固本的方子出来,仔细交代道:“贵妃乃是昨日受了惊吓,夜里梦魇盗汗受凉,是以才会引起高热;只是贵妃身体亏空积弱,能用的药材多为平性,药性上不免有所欠缺,一时难以退热,便是退了热,短期内亦难大好,需得每日按时服药,好生静养。”云意不欲假手于人,叫云意领着底下的宫人守着沈蕴姝,她则亲自去抓药煎药。
晌午未至,沈蕴姝便已烧得不省人事,吃了汤药亦不见好转,云香等人不敢自专,思来想去,终是命人去紫宸殿和东宫传话,道是贵妃起了高热,病情凶险。
东宫距离拾翠殿不比紫宸殿那般近,沈沅槿和陆镇来时,陆渊已在床边坐着,神情凝重,眉皱如川。
“阿耶。“陆镇朝人下拜施礼,沈沅槿没有出言唤人,只是见了礼。“圣上,我姑母她,如何了?“沈沅槿的面色亦不大好,关切问道。陆渊取下沈蕴姝额头处的中子,放进凉水中沾湿,拧至半干,声线低沉:“还未退热,再过一个时辰后方可再次服药。”沈沅槿闻听此言,心中越发不安,拧眉又问:“怎会如此?”即便沈蕴姝尚还处在昏睡中,陆渊仍是担心她会听见,只将那半干的巾子放回她的额头上,沉默着不发一言。
这时候,床边侍立的云意给沈沅槿递了个眼神,又做了个随她出去的手势,带着沈沅槿退到外殿,轻声细语地道:“禀太子妃,贵妃是昨日在太液池瞧见一具浮于水上的女尸,回来后便一直心神不宁,夜里做了噩梦起了一身的冷汗,受凉后引起高热。说来也是婢子的疏忽,未能及时发现贵妃的异样,唤她醒来………
云意话到此处,又是一阵自责,若非贵妃素日里待她们颇为亲厚宽宏,圣上顾及贵妃的心情,定不会轻饶了她们。
沈沅槿闻言,轻拍云意的手背示意她不必太过自责,略思忖片刻后往下追问:“姑母好端端的,何以会往太液池那处去?”“昨日皇后殿下在太液池东畔的水榭中设宴赏雪,请了贵妃、郑淑妃和赵婕妤一同前去,起先还好好的,后来有宫人瞧见那女尸惊呼出来,皇后殿下闻声去栏杆处看是何事,贵妃和赵婕妤便也跟了过去…“云意说着说着,再次陷入后惟之中,后悔她昨日怎的就没赶在贵妃前头看见那一幕,拉她回身…皇后,设宴,女尸,噩梦。沈沅槿将这几个字眼串联起来,隐隐觉得这件事透露着古怪,约莫不会是简单的巧合;可转念又想,即便是皇后设局,又焉能知晓姑母定会跟过去呢?再者,她又怎知姑母看见那女尸后,定会惊吓至此,起高热呢?
沈沅槿的眉头蹙得愈深,正欲再问些什么,忽听宫人隔门传话道是,皇后过来了。
陆渊便让沈沅槿进去侍疾,他则携陆镇退出来,往罗汉床上坐定后令皇后进殿。
崔皇后信步进前,朝陆渊施礼后,接受下首处陆镇的见礼。“事情可查明了?"陆渊久未合眼歇息,眼底尽是疲态。崔皇后面露忧色,似乎也在为沈蕴姝的身体状况感到担忧,缓缓张口回话道:“禀圣上,那池中女尸乃是郑淑妃宫中的一名宫人,因前些日子失手打翻茶水险些烫到淑妃,溅了淑妃一裙子的茶水,便被淑妃掌嘴发落到尚服局浣衣,不承想她去了没几日,一时想不开竞在太液池畔寻了短见,偏巧又叫臣妾等撞见,着实叫人始料不及。”
如此听来,此事似乎皆由那宫人引起,与皇后并无任何干系,郑淑妃亦无法预见打发出去一个宫人会引发这样一桩祸事。陆渊很想用理性去处理这件事,可沈蕴姝无端因郑淑妃的不甚宽容遭此横祸,这会子还在内殿的床上躺着,高热不退,他委实难以保持冷静,当即便下令将郑淑妃禁足,罚俸一年,每日抄写佛经静思己过,任何人不得探视。崔皇后听后并未领命,而是面露难色地温声规劝道:“事发巧合,亦非郑淑妃能够预料,倘若淑妃知晓那宫人会寻短见,惊吓到贵妃,断不会那般惩处于她,还请圣上开恩,只让淑妃抄经养性,免去禁足。”陆渊无处发泄心心中焦虑,焉能轻纵了郑淑妃的过错,沉声敲定此事:“朕心意已定,皇后无需多言。”
“臣妾遵命,待进去瞧过贵妃后便命人去办。"崔皇后恭敬应下,进到内殿看了沈蕴姝一会子后,方向陆渊告退。
陆镇几乎是眼看着崔皇后演完整个过程低眉顺眼地离开内殿,他从来都不信崔皇后会像表面那般贤良淑德,宽容大度,怎奈陆渊乃至阖府上下皆是那般以为。
因沈沅槿在床边的月牙凳上坐着,陆镇便陪她呆在殿中,直至宫人云意送来第二碗退热的汤药。
陆渊亲自喂沈蕴姝服下,料想该用温水替她擦身了,他们夫妻二人在这里多有不便,便道:“时漾,你们也回去,朕在此处就好。”沈沅槿看一眼宫人送来的水盆,立时便知陆渊欲要作何,遂立起身来,示意陆镇随她一道出去。
他二人前脚刚走,云意等人后脚便也迈出门来。西时二刻,陆绥散学归来,还未踏足正殿便被宫人拦下,告知她贵妃染了风寒正睡着,圣上在里面陪着贵妃,待明日贵妃身上好些再进殿探望不迟。陆绥早已懂事,听闻阿娘身边有阿耶陪伴,便也没有坚持要进去,转而去偏殿探望陆煦。
东宫。沈沅槿人在少阳院,心却还在拾翠殿中,她因担心沈蕴姝的身体,晚膳没用几口便吃不下了,还是入夜后,陆镇哄着她又用了些汤羹果腹,服侍她上床安歇。
知她今晚心情欠佳,陆镇极规矩地没有动手动脚,而是本本分分让她枕着他的左臂,让她依偎在他的胸膛里,轻声安慰她:“沅娘且放宽心,张太医行医多年,医术高超,他开出的方子定会助贵妃退热,平安无事;沅娘安心睡上一觉,或许明日醒来,便可听见好消息。”
“嗯。“沈沅槿强迫自己合上双目,在陆镇的怀里轻轻颔了颔首,翻来覆去至子时过后方浅浅睡去;待她睡熟后,陆镇才跟着来了睡意。翌日晨起,拾翠殿那处仍未有好消息传来,沈沅槿像是感觉到不到饿,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