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事宜,宫里的圣旨便送到了他的门口。
沐浴更衣、备好香案后,张议潭身着官袍迎接天使。
“门下,闻归义军节度……”
府邸院内,当张议潭跪在蒲团前接旨时,传旨的天使缓缓念出圣旨内容。
仅是一个开篇,便让张议潭心凉了半截。
他知道高骈是朝廷派来监视他的人之一,可他没想到朝廷对于这件事的反应那么大。
入夜传圣旨,这显然是不想让他把事情闹到朝堂上去。
“改授张议潮为河西节度使,节制瓜、沙、伊、肃、西等五州,降十一州观察使为五州观察使,加授敦煌县伯,检校司空,赐紫衣、金鱼袋,食邑七百户。”
“左散骑常侍张议潭,加授金紫光禄大夫,寿昌县男,食邑三百户。”
“擢授张淮深为河西防御使,加授嘉麟县子,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左散骑常侍,食邑五百户。”
“擢授刘继隆为陇西军节度使,加授常乐县男,食邑三百户,河临渭三州防御使。”
“擢封索勋……”
“制书如右,请奉制付外施行,谨言!”
天使传唱圣旨内容,便笑呵呵的将圣旨递给了张议潭。
那张笑脸在黑夜的火光里显得异常阴森,而张议潭也忘记了自己是如何接过圣旨,并将天使送走的。
他只知道他反应过来后,自己已经坐在了正堂的主位,而王景之站在他面前,脸色难看。
“这是要拆分我们吗……”
王景之压着怒火,张议潭也低头看向旁边桌上的圣旨,嘴里苦涩。
圣旨里并未提及让张直方担任凉州刺史,兼赤水军节度使的事情,因此张议潭并不知道,圣旨中的内容还不是朝廷对付他们的全部手段。
饶是如此,他所知道的内容也足够让河西引发震荡了。
河西节度使到手了,但却是以河西被拆分作为交换得来的。
在朝廷的安排下,每一州都有一个刺史和一个遥领的观察使或节度使。
军政分家这种利于稳定的手段,被施加到了河西诸州身上。
稳定没错,可河西需要的是强权。
以朝廷手段所形成的局面,唯有张议潮能勉强压制,但这种压制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压制。
朝廷已经把河西节度使的职权限制在了瓜沙伊肃西等五州,其中西州还在回鹘人的控制中。
张淮深虽然得到了河西防御使的位置,可甘州刺史和凉州刺史都不是他,只能管军而不能理政。
刘继隆得到了一个陇西军节度使的位置,可兰州观察使的位置却没有了,这代表他在兰州的统治名不正言不顺。相应的,还有索勋、李仪中等人。
这些手段在短时间内看不出端倪,可日子久了,人心浮动了,便要生乱……
张议潭站了起来,双手颤抖的再次拿起圣旨打开,试图从中看到一丝不一样。
然而圣旨还是那样,与刚才宣读的一模一样。
一时间,张议潭心中哀痛,双手发颤的拿着圣旨哭诉道:
“投笔从戎数十年,起义四年有余,我们到底为谁而战!为谁?!”
他作势便要撕毁圣旨,王景之连忙上前阻拦:“常侍不可!”
他从张议潭手中抢走了圣旨,但他心中又何尝不悲痛。
他们拼死东归,如今好不容易打通官道,面对的却是朝廷数不尽的猜忌。
想到这些,张议潭身体摇摇欲坠。
哀莫大于心死,他总算明白了这句话是什么滋味。
呼吸间,他仿佛苍老了十几岁,摇摇晃晃的向着内堂走去。
“常侍,这圣旨……”
王景之想让他做决定,决定是否把圣旨送回敦煌。
只是张议潭却不曾回应他,摇摇晃晃的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接下来几日,张议潭闭门谢客,不管谁上门求见,都以患病为理由拒绝。
哪怕他这么做会招致南衙北司的怀疑,可他却还是这么做了,因为此时的他太过疲惫,不想再面对这些虚情假意。
不久之后,王景之还是带着这份圣旨离开了长安。
这件事,他和张议潭都做不了主,只能返回敦煌后,由张议潮决定是否要公布圣旨。
与此同时,长安也派出了一些使者前往河西,但并非是去敦煌,而是走漠南到去寻找回鹘、嗢末等部,准备扶持他们,掣肘河西。
对此,河西的众人尚不知情,而远在兰州的刘继隆更是不知道自己也被牵连。
此刻的他,正沉浸在入秋的丰收当中……
“小心点别割到手!”
“簌簌……”
八月中旬,由于兰州靠近南方更为温暖,因此在河西大地许多地方还在等待秋收的时候,这里已经开始了浩浩荡荡的秋收行动。
金色的麦浪在田野中翻滚,远处还掺杂着麻、豆、蔬菜及晚种的部分粟麦还在田间等待下个月的收割。
“马车呢?快来收拾麦子!”
麦田间,五泉的上万军民手持镰刀,弯腰在田间辛勤劳作,他们的动作熟练而迅速,镰刀在手中舞动,伴随着“嚓嚓”声,一颗颗沉甸甸的麦穗应声倒下。
汗水浸湿了他们的衣襟,却掩盖不住脸上洋溢着的喜悦。
山丹的军民,除了少量河西出身的兵卒外,其它大部分都是五泉的居民和鄯州随军家属。
在他们以前的生活中,吃不饱穿不暖是常态,因为他们所收获的粮食和牧群,都需要拿出一半上交给贵族们。
可自从刘继隆来到五泉后,刘继隆定下的粮食供给数量让他们每天都能吃饱喝足,而这也让他们对生活重拾起了信心。
曾经麻木不堪的百姓,此时收割了麦子后,忍不住拿起麦子仔细打量,脸上笑容收不住。
“你们说,刺史说的话是真的吗?”
“肯定是真的,这三个多月的粮食都没偷工减料,你个猪犬再说刺史一句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