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继隆带着众人走入祠堂,其地半亩,堂内主位摆放着三块高九尺的石碑,碑前有用于插香的石鼎。
石碑正面刻有密密麻麻的姓名,这些都是阵亡的将士名字。
刘继隆走入其中,感情复杂的看着这三块石碑。
“刺史……”
张昶递来三根已经点燃的香,刘继隆接过后,却直接跪在了蒲团上。
“刺史!”
“您不能跪啊!”
“刺史,快起来,您……”
跟在刘继隆身后的上百名队正、旅帅纷纷阻拦,他们本以为刘继隆作揖则罢,不曾想他竟然要稽首。
“没什么不能跪的!”
刘继隆毕恭毕敬的俯身磕头,随后才起身将三根长香插入石鼎之中。
做完这一切,他回头看去:“他们为了我们和百姓马革裹尸,没有什么是他们受不住的。”
刘继隆话音落下,众人面面相觑,而张昶、斛斯光更是用行动来附和刘继隆的话。
二人先后上前跪下稽首,而跟着他们来的校尉、旅帅、队正们,也分别上前稽首上香。
在此期间,刘继隆看着那石碑道:“碑上的,应该不止那四百多名弟兄吧。”
“嗯……”张昶尴尬笑道:“我把从第三伙开始的所有阵亡兄弟姓名,都刻在上面,还为他们立了衣冠冢,希望刺史您……”
“干得不错。”刘继隆颔首夸赞,随后带着他们穿过忠烈祠,来到了后方的墓园。
忠烈祠只记载了姓名,而墓园的墓碑上则刻满了每个人的事迹。
刘继隆蹲在一座墓碑前,却见上面刻着“忠烈王公英之墓”,右边则是用小字刻上了他的生平。
“忠烈王公英,唐太和四年陇右道兰州五泉生人,少为奴,大中六年从军为卒,七年从征渭州大夏而没。”
简单一句话,却概括了一个人二十三年的人生。
刘继隆伸出手擦了擦墓碑上不存在的灰尘,心情沉重道:“墓碑做大些,事迹写长些……”
“是!”张昶应下,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刘继隆也清楚,大部分的普通兵卒,实际上是没有什么能记载的东西的。
他们兴许一辈子都没有什么可以值得记载的东西,但刘继隆还是想让人把他们的生平写长些,哪怕是没有什么成就的小事。
这样至少在未来,有人经过他们墓碑前时,能停下来看看他们的生平。
“酒呢?”
刘继隆开口询问,斛斯光连忙递来一壶米酒。
对于粮食紧缺的陇西而言,酒无疑是一种奢侈品。
在吐蕃治下的他们,兴许一辈子都没喝过一口酒。
刘继隆将酒倒在手上,用手在墓碑上摩擦着,好似要把酒揉进墓碑里。
“王英,多喝点酒,下辈子别忘记回家的路,来陇西吧,这里以后会太平的,去了别的地方,怕你受欺负……”
他一边说,一边将米酒擦满墓碑。
不知什么时候,他身后的一些将领开始小声哭泣起来。
待墓碑被米酒擦满,刘继隆起身看向众人:“都各自去寻相熟的弟兄,好好用酒送送他们吧。”
“是……”
此时墓园内气氛低沉,许多人都找到了自己相熟的人。
两千九百人,一战过后死了一成半人,伤残近一成人,那些相知相熟的面孔一下子就不见了,谁又不悲痛呢?
站在墓碑前,他们效仿刘继隆,将米酒擦满了墓碑,渐渐地就控制不住了情绪。
“我对不起你啊五郎!!”
“我把你带出来,现在我怎么回去跟二娘说啊五郎!”
嚎啕的哭声,不多时响彻了山坡,有的人哭到晕厥,有的人虽然没有哭,却坐在台阶上,一言不发,失去了精神。
这日阳光很明媚,但是却很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