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很晚云政依旧未睡,他对于过节丝毫没有观念,甚至很讨厌过节,每逢过节明月楼里的人便会多起来,他会被人锁在笼子里,抽着鞭子被迫给人做表演,可那是遇见公主之前。
他于黑夜之中举起腰牌,一只手枕在脑袋后面,静静的睨着这枚腰牌,不由得想起之前零一所说的话,侍卫司里的人几番奔波不过为了脱离奴籍,而能得到腰牌则是天大的恩赐了,这中间的个中曲折或许公主一个口头吩咐便可以得到,但公主似乎真的在对他好。
他想起自己刚来宫里的时候,整个人很颓,有着一种“尽管被人拉了起来可依旧没兴致”的颓丧感,做何事都提不起来兴趣,可公主总能意外的照顾到自己的情绪,于是这些天更坚定跟着公主的想法。
他夜探了侍卫司,借着这枚腰牌的势无人敢拦,也想为公主送来一个晚到的中秋礼。
“你可想清楚了?”侍卫司主事大晚上被他吵醒,一看来人,侍卫司主事一口气堵在胸口,看着他背后有人也不敢再说什么。可他此次来的目的是来受墨刑的,根据正名的规矩,被正名之人按规矩应在胸口上方需烙印上公主的名字,证明归属。
可当时公主来提人的时候并未让云政这般做,况且有了烙印之后这辈子都只能跟在公主身后,就算以后出宫,怕是也无人敢用公主署名下的东西。
云政点头,想清楚了,他这辈子只跟公主。
侍卫司主事摇了摇头,心里只叹他给自己断了后路,做事太绝,听闻云政的话侍卫司主事从烙铁上选取了公主的名字,放在了一旁的火盆中,任由炭火炙烤。
等待的时间有些久,侍卫司主事还是后怕,自己并未收到公主‘墨刑刺字’的口谕,想来也是云政的自作主张,但万一后面公主来追责的话,恐是会连累到他今后的发达之路,“此事,公主可知晓?”
“不知。”
得到准确答案侍卫司主事不淡定了,立马与此事断个干净,“我可是问过你了,你自己说想清楚的,公主若是问起来……”
“与你无关。”云政淡淡的道,此时的他周身如浮了层冰,冷到无人敢靠近。
侍卫司主事点了下头满意了,心里也感叹难怪公主宠他,不多嘴也不多说倒是很有眼色,趁着说话的功夫,火盆里的烙铁已经烫烧的火红。
云政见状半脱了上衣,露出左胸口处的皮肤来,侍卫司主事拿着火红的老铁,第一次见‘刺字’有这般淡定的,宫里很少有下人被正名,正名后的刺字环节,算是他们的鬼哭狼嚎环节,叫的方圆百里都能听见。
基于这痛感的回忆,侍卫司主事还好心的给云政丢来一个布团,“疼的话咬上它。”
云政未接,神色都未有波动,“不用。”
侍卫司主事心一梗说不出话来,一边放眼悄悄看云政。
你最好是能忍得住。
烙铁覆上的一瞬间直冒烟气,“兹拉”一声响,有点像对待烤肉,看的侍卫司主事都拧紧了眉头,可云政却只是拧了下眉,跟没事人儿一样。
等侍卫司主事拿开烙铁,公主‘云黎’的名字已经被烙在了云政的左胸口处,云政似乎对于痛感很喜欢,只有通过对痛感的感知,仿佛才让自己知道自己还存活于世,而这般的墨刑刺字,与他来说是个好事。
他,有归属了。
侍卫司主事似乎看见云政在笑,只觉得云政有些疯了,可夜已深,侍卫司主事不想再耽搁下去,连忙拿出簿子登记上云政的名字,接着让云政以血按压,此事就算完成了。
连着几天下了场雨,公主云黎似乎心情不好,一直窝在房中不出来,一连送去的膳食一筷子未动,可谁也不敢多嘴。
红果急得在沿廊打转,零一也坐在房檐处托腮。
云政走过去,“我去。”
红果眼神有瞬间的发光,但仅有三秒的功夫又暗了下去,“不行不行,公主发起脾气来又抽你鞭子。”
零一换了支手托腮,也忍不住劝他,“别,别又挨罚。”
云政立在沿廊下,有雨斜斜的撒在他的肩膀处,他安静的不说话。
红果听见零一开口劝云政,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最后眼神放在他们两个人身上打转,还是忍不住打听,“不是,你俩……背着我,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前几日不还大打出手么,这么快就化干戈为玉帛了?
零一听见红果的问话,有些无语又不耐烦的伸手掏了掏耳朵,一边表示不屑。
云政性子本就不爱说话,红果将探究的眼神放在了零一的身上,零一看着红果赤裸裸的眼神后背就一阵发凉,“你干嘛!”
趁两人打嘴角的功夫,云政已经先一步叩响门端着膳食进去了,零一错开眼将目光落在云政身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这人不听劝!”
这话云政自然没听到,房间昏暗一片,连烛灯都未点亮,公主云黎躺在玫瑰椅里,似是听见声响有些不满,“滚出去!”
云政于玫瑰椅前三步停下,看着公主后颈绕了一层黑布,并不知晓是何意思,默了几秒,“公主,属下看您有几顿没吃了。”
云黎微微偏头,云政看见了此时公主的模样,那条黑布有两指宽,蒙着眼睛然后再绕到后颈系了个活结,唇色很浅,大约是没涂唇脂。
公主蒙眼睛做什么?
“公主。”云政又唤了一声。
公主云黎的心情并不好,只是懒洋洋的在玫瑰椅里躺着,提不起兴趣也不想跟其他人做过多纠结,侧耳听着外面的雨声,她问道,“这雨,下了几天了?”
“回公主,这是第四天。”
公主又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