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皮卡仔细看了看花瓣,花儿正在怒放,红得娇艳欲滴,根本不像已经摘下来三天的样子。
不过他也没来得及多想,派罗便拉着他走到了人群里。
在人群的中心,有一块被刻意腾开来的地方,人们都默契地不再踏入其中半步,只是在周边挨挨挤挤地看着。
茜卡莉娜就在那里,与族长一起静静地等待仪式的开始。
少女跪坐在地上,绘着窟卢塔纹样的裙摆如花瓣一般绽开。她的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浅金色的卷发流淌着日华,顺着笔直的背脊蜿蜒着垂下,一直漫到腰际。
纤长的眉睫像是细碎光芒的脉搏,掩着那双浅到几乎空灵的灰蓝色眼眸,她的眼帘微垂,眼尾带着笑意温和地上扬,她也确实在笑,温和而虔诚地微笑。
这样的茜卡莉娜总是会让酷拉皮卡觉得有些恍惚。
仪式还未开始,在周围等待的人们不由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有闲聊的,有夸赞的,有抱怨仪式怎么还不开始的,还有……
“诶,我说交给那个女孩真的没问题吗?虽然我也挺喜欢她的,但她毕竟年纪还小,而且……不是有传言说她没有火红眼吗?”
“传言而已,是假的吧。”
“一开始我也觉得是假的,可是你看那个瞳色……怎么看都不像茶色啊。”
“……这我也不清楚了,不过我觉得茜卡莉娜这小姑娘挺好的,温和又友善。你是没见到上一任祭司,整天冷着个脸,可严格了!那时候我也还小,跟几个朋友在村里打闹,当时博尔格祭司经过看了我一眼,吓得我一晚上没敢睡!”
“哇这么可怕?!那还是温和一点的好……”
酷拉皮卡听着他们的对话,在“温和又友善”上打了个问号。
不过……
他闭上眼睛努力回忆了一下。
从他认识茜卡莉娜起,确实没有见到过她的火红眼。倒不如说,茜卡莉娜几乎不怎么生气。
但是,有没有火红眼真的那么重要吗?
就在这时,他的思绪被族长的声音打断,仪式开始了。
仪式并不复杂,在安静地听完了一段冗长的祷词之后,茜卡莉娜闭目微微低头俯身,让族长为她带上一个藤条编制成的头冠。
然后族长转身,朝大家宣布道:“现在请窟卢塔族的同胞们依次上前为新任祭司编织旭蘼花冠。”
于是人们一个个上前,将手中的红色旭蘼花插入头冠的空隙中,一朵接一朵,稳稳地固定在了头冠上,茜卡莉娜依旧轻闭着双目在每个人献上花之后向他们点头致谢。
很快,轮到就酷拉皮卡了,他走上前去,站在茜卡莉娜面前,看着她轻柔虔诚地俯身。
酷拉皮卡伸出手,学着别人的样子慢慢将花插入头冠的缝隙中,思绪却飘得很远。
茜卡莉娜不应该是这样的。
茜卡姐应该是更加活泼、更加恶劣的性格才对。
他从记事起就认识茜卡莉娜了,那时的茜卡莉娜带着他和派罗两个偷偷跑进森林玩,抓鱼爬树逮鸟捕蝉都是茜卡教他们的。
装乖使坏样样精通,仗着自己比酷拉年长五岁,恶作剧他的例子更是数不胜数。偶尔的时候,也会心血来潮给他们做小点心吃。
他更喜欢原本的茜卡姐。
为什么不惜改变自己的性格都要去当祭司呢?
……如果茜卡姐真的没有火红眼是不是就不会成为祭司了?
带着似乎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小小的期待,酷拉皮卡看着手中的旭蘼花茎穿过头冠渐渐没入茜卡莉娜的发间。
这样就好了吧。
他这样想着,可是就在收回手的一瞬间,刚刚还插在头冠上的旭蘼花瞬间脱落坠地。
他愣了愣,连忙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红色花朵。
其实有花会从祭司的花冠上脱落下来是一件正常的事情,而这是今天第一朵从茜卡莉娜的头冠上脱落下来的旭蘼花。
酷拉皮卡捧着花朵,有些不知所措。
族长发出一声低吟,正准备把酷拉皮卡喊下来,然而茜卡莉娜却先他一步做出了动作。
双手被茜卡莉娜轻轻地捧起,酷拉皮卡抬起头,猛地撞入了一片绚丽的绯红色光芒之中。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茜卡莉娜的火红眼。
生气了吗?
酷拉皮卡默默地想着。
“酷拉皮卡。”茜卡莉娜轻声喊他,视线从他掌心的旭蘼花上移开,微微昂首,这样对上他的瞳孔。
“我是自己想成为祭司的,这是我想做的事情。”她说。
“等结束以后我会告诉你原因,但是现在……”
手掌被她慢慢捏紧了。
“……你可以帮我吗?”
那时候年幼的酷拉皮卡点了点头,重新将旭蘼花插进了头冠之中。
可是……
…………
可是,我最后到底有没有如约告诉他原因?
茜卡莉娜从漫长的梦境中醒来,只觉得意识昏昏沉沉。
最后那个问题,她怎么也想不起答案了。
不过事到如今,她的事情也许早就已经不重要了。
顶着昏昏沉沉的意识,她下意识喊了一声酷拉皮卡:
「本家。」
然后突然意识到酷拉皮卡正在和别人说话。
“你们要去那里的话,可能会比较麻烦,从这里一直往前走再右拐会看到一个车站,从那里坐184号车做到新街,然后在那里转85,终点站就是勒兹比思火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