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天然小说>历史军事>晋庭汉裔> 第三十七章 陆机论封建(5k)
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第三十七章 陆机论封建(5k)(2 / 3)

,比如徐庶舍刘奔魏,这就是弃忠而求孝,又比如姜叙丧母平马超之乱,这就是弃孝而求忠,忠孝往往不能两全,那孔子所言的什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根本就是毫无道理的。”

“要齐家就不能治国,要治国就不能齐家,要忠就不能孝,要孝就不能忠,所以才有了名教忠孝精神的破产,我们当下也才在这里清谈,不再谈论经学。诸位说,是也不是?”

陆机这番话提纲挈领,短短两段话,就论述了当下文坛清谈的成因,思想深度极高。主持辩论的乐广不禁连连点头,他此时见众人都围了上来,弄得席案间密不透风,颇有些燥热,便笑笑说:“诸位不妨都先落座,且让士衡长论。”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纷纷颔首称是,到了这时候,已没有人再嘲讽陆机的口音了,大家都心悦诚服地承认,他恐怕是在场中才学最高的几人。

这时王衍已经站了起来,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陆机,戏称道:“或许以后我在朝中的位置,也要让给你啊!”

陆机则不动声色地微微一拜,谦让道:“必不使王公后悔!”

好倨傲的回答!刘羡心中暗暗吃惊,但听过陆机的一番言论后,他也不得不承认,论才华,陆机有充分自傲的资本。现在刘羡只想知道,陆机接下来在制度上有何高论。

等众人纷纷落座后,陆机已经成为众人视线的绝对焦点,而他淡然自若,如大将一般保持着气度,沿着刚才的话题继续道:

“现在常常有人以今推古,根据《汲冢纪年》说,古代便是如此虚伪,和我们如今没有什么两样。但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古代的名教岂能与当下等同?”

“周公建爵五等,分封天下,诸侯大夫不是出自宗周的兄弟,便是出自建国的功臣。高层相互联姻,以血亲治理国家。对于当时的周礼来说,头上的主君不是自己的父亲,也是自己的长辈。他如果对自己的主君不忠,便同时也是对自己的父母不孝。”

“同理,一个士大夫若想要治国,就先必须能团结自己那些担任世卿的兄弟朋友,也就是齐家,然后才有足够的政治能量去治国。治理好了一个小国,然后才能去平天下。这些所谓的忠孝之道,实际上是依托于周朝分封建藩的制度上,所以才能忠孝一体,绵延国祚。”

“而到了秦国,秦孝公弃儒尚法,推崇商鞅改革,不顾国家的长治久安,只想着用暴政和军队来吞并天下。于是历代秦王不顾品德,从天下广罗无德之才,如张仪这般两面三刀,范雎这般斤斤计较,白起这般酷烈无情,确实卓有成效,成功统一六国,平定关东,成就了一统大业。”

“但煽动人心利欲,不顾道德细谨,以此征战天下,尚有可为,但以此来治国,根本不可能长治久安。”

“历代秦王重用无德之才,那国相自然也就没有操守,国相李斯与赵高政变,令秦始皇居于鲍鱼之嗣,杀扶苏而立胡亥,这莫非有什么出乎意料的吗?从制度上来说,秦宗室少有实权,大权独揽,威震天下的,只有皇帝一人而已。”

“若是皇帝自己年老,不能理政,最后就只能依靠国相辅政,而这些只考虑才华而不考虑道德提拔起来的国相,平日里皇帝健康,他自然恭顺无事,但等到了皇帝衰弱,他大权在握,和皇帝又没有血亲,继而阴谋政变,难道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而一旦遇到这种情况,国中又没有宗室藩王相救,最后社稷覆灭,这不是理所应当的结局吗?”

“所以秦代之亡,归根到底,就是秦国不能实现分封制度上。”

“而汉高祖汲取了秦亡的教训,在关东大肆封藩,并且立下了白马之盟,向诸侯宗室强调了‘非刘姓者不封王,非军功者不封侯’的制度,不是立刻就起到了效果吗?”

“诸吕篡权,正是汉高立下的刘姓诸王共讨之,这才保住了刘姓之天下。”

“后来汉武不从长远打算,恋权独揽,用推恩令削弱诸侯,立刻就引起反噬,先是巫蛊之祸,害死亲子,后来委政霍光,将汉朝社稷的兴废,掌握在霍氏之手。到了汉元帝之后,王莽滔天篡逆,不也是欺国家无有强藩吗?”

“好在宗室在王莽时尚有余力,最终还是众志成城,推举光武帝登基,这才恢复了国祚。可光武竟没有汲取教训,依然延续着强干弱枝的政策,最后才导致国家一再衰败,先是为董卓把持,后又为魏武取代。”

“两汉四百年之兴亡,说到底,其实就是郡县制度逐步取代分封制度,结果导致国家越发不安稳的过程。”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陆机有些累了,但他的神情还是很亢奋,用玉杯盏喝了口水后,就听到有人在一旁问道:

“陆君,为何郡县制度会有悖于忠孝之道呢?”

陆机连忙放下玉盏,对问者解答道:“问得好!这就是我要论述的核心!”

“我前面说了,周朝分封制度会鼓励人坚持忠孝之道,这里就不再多说了。”

“可为何郡县制度会导致人心世风日下呢?其实说来也很简单。”

“因为帝业至重,天下至旷,不可能以一人独夫而独任,必然需要设官任职,分其责任。可这些郡县制度下的官员,和帝王无亲无故,为什么要效忠于天子呢?无非是因为利益,拿些俸禄罢了,而他们到一个地方上担任要职,按照郡县制度,可能待上个两三年便离开了,那地方上长远的发展与具体的好坏,和这些官员又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官员是一个理智的人,他就会认识到,天下是皇帝的私产,和自己毫无关系,百姓也是皇帝的子民,和自己毫无关系。”

“人心必然是趋利避害的,他要想从中牟利,又能够从皇帝的私产中进行偷窃,搜刮治下的民间财富。那不忠于帝王,不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反正要不了几年,自己便会到另一个地方去,即使他在这里治理不成功,害得百姓民不聊生,但对于自己来说,又有什么损害呢?”

上一页 目录 +书签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