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房小院这边,陆淼慢慢朝着正轨出发。可另一头京北器械机电厂那边,傅璟佑却没那么顺利。年边那次会议后,津门又连续开了几次会。但每次会议出发前,厂长总能找到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把他脚步绊住。不允许他参加会议。这次广州举办广交会,津门也有几家器械大厂在参展队列中。那边实时往回传递消息。为了能在第一时间内,满足外商的供应条件,津门又一次召开了会议。目的在于交涉,本土工厂缺少的零件组,希望能从邻市、邻厂先借调过来应急。之后等广交会结束,再在一定期限内还给各家大厂。傅璟佑一早就接到了消息,以为这次厂长同样会使绊子不让他参加。然而出乎预料的是,并没有。相反,厂长本次反而称病缺席。事出反常必有妖,事实证明确实如此。工业总局会上,探讨的不仅有“借物”一事,同时也提到了“外贸补偿协议”。京北机电厂任务数额连续两个月不达标,会上被着重点名。傅璟佑只身赴会,被人戏谑围观。外人眼中,他们机电厂夸下海口,现如今就是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存在。众人想看看这个新晋的年轻副厂长,会不会沉不住气,出声辩驳点儿什么?然而让他们意外的是,傅璟佑认错认得干脆。甚至直接在会上做了检讨,表明是他们犯了有失水准的问题。希望总局能够适时调整,重新给京北机电厂分配合适的任务指标。会上哗然,各家领导、干部议论纷纷,都说没有这样的事。可不管过去有没有这样的事,京北机电厂完不成超额任务,是板上钉钉的事。甚至连一开始能够完成的任务指标,现在都也很难完成了。在场的各位,没人能比傅璟佑更了解他们机电厂的情况。先不说机电厂选址重建,要盖厂房、还要盖员工宿舍,国家拨的那点款根本不够用。就前段时间,为了能够完成“补偿协议”的指标任务,厂长拨款高价收了一批钢材。现在厂里资金链已经有了不小的缺口。要是继续这么下去,不用往后很久,也就下个月的事。工人工资能不能全额发放,都是个问题。没人喜欢挨骂,被推出来背锅的傅璟佑更是。但是现在除了厚着脸皮顶着,还能怎么办呢?他态度是诚恳的。虽然过去确实没有这样的事发生,但是实在交不上任务,把人逼死了也没用。再者说,这是国际贸易上的合作。这个缺儿,是揭不过去的。怎么都得补上。与其继续纠结,不如赶紧把事儿平了。总局局长在会上点了傅璟佑几句,就没在这件事情上深说。扭头联合其他几个资源相对富裕的厂子,重新均摊指标。这时候的国营工厂单位,和陆淼经营的那种个人厂房、小店不同。工人加班,说补点钱就补点钱了。国营工厂单位,一般加班多为不休,是没有加班工资的。唯一特殊点的情况,就是法定节假日,如果后期没办法安排上补休,才会适当发放加班工资。这是为什么林娴她们愿意踏踏实实跟着陆淼干的主要原因。因为陆淼啥都奖钱,发钱,待遇好。当然,这也是会上其他工厂干部、厂长不愿意揽活儿的原因。毕竟厂工加班回馈低,时间长了,谁都会有意见。说严重点,回头要是闹起工人运动怎么办?大家都有顾虑,但发话的是总局长,指标的事儿,便没人敢拒。会后散席从厅里出来,被强制加了指标各位厂长对傅璟佑,没一个有好脸色。更有人直接将傅璟佑拦下,憋着怒气阴阳嘲讽。叫他年轻人要一步一个脚印,脚踏实地才能走得沉稳踏实。各位老前辈心里的那点怨气较量,傅璟佑很清楚是怎么回事,所以自然不会反驳辩解什么。他老实听训,等老前辈骂完了,还不忘说上一句“麻烦您了,辛苦您了”。他要是不服气反驳,其他人正好还能多骂他几句。偏偏他沉稳得很,几个黑脸前辈被整得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不知道说什么,索性也不说了。有老前辈“哼”的一声,直接拂袖离开。其他人紧随其后。傅璟佑立在原地,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严肃下神情开车往回赶。这一次的津门之行,大概也是傅璟佑和厂长正式展开较量的开端。按照常理,厂里拥有绝对话语权的是厂长。傅璟佑这个副厂长,得靠后站。但目前已经捅出了篓子,厂长丝毫没有弥补空缺的意思,傅璟佑便不能继续坐以待毙下去。资金链是首要问题。傅璟佑回厂联合会计算了一笔细账。要想把缺填回来,除了抓生产,厂里的日常消耗也需要抠搜点来。为了多省下一笔厂里的开销,最艰难的时候,家里种的菜,傅璟佑都收了拉去厂里。厂长公费消耗出行的车,傅璟佑也跟人喊了停。厂里员工不敢,傅璟佑直接拿条链子把车轱辘拴在树上。这事儿可想而知的要发酵出冲突。傅璟佑却并不畏惧什么。现在该是厂长怕他才是。津门会一开,京北厂子的所有问题都原形毕露。他不怕厂长找来,只怕厂长不找。现在不是谁职位高,谁就是谁有话语权。而是看谁有平事的心,谁平的下事。五一前后,陆淼清闲下来。傅璟佑一个人充当三个人用,跟着车间工人一起吃喝上工,反而忙不出人来了。单位的事,傅璟佑从不在家多说,陆淼就也不知道具体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