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场热浪炙烤得他浑身滚烫,耳朵里只听得木材被火炼出的“噼啪——”声。
奴仆不知所踪,顶上的房梁眼看着摇摇欲坠。
难道,他汲汲营营,不顾山长劝勉回到这是非之地。
旧仇未消,壮志难酬,今日便要殒命于此吗?
浸了茶水的衣袂被烤干,在火浪扭曲的空气中,李遗听见远方交谈声。
声音压得极低,听不清内容,像黄泉路侧鬼魅的絮絮低语。
“砰——”
该是哪根梁柱终于被烧断掉下来了。
这火场仿佛炙干了他全身的水分,他没了扭头的力气,棕色的眼瞳在眼眶中偏移几许。
门开了。
这一瞬间李遗以为这不过自己的恍惚幻想。
不是幻想。
门是被踹开的,踹开门的人抱着在滴水的被褥,进来后视线在房间内巡睃一圈,锁定了他。
被带出火场时,“砰——”一声如惊雷震耳。
这次是真的梁柱烧断砸了下来。
落点正是他先前所在床榻。
李遗救出后被安置在空地上,滚烫的皮肤将热度传递到湿透的被褥,他此刻并不好受。
但好歹,捡回了一条命。
救他之人安顿好他便又离开了,须臾,提着个昏睡不醒的奴仆回来。
“公子,确有一人被困!”
眼见手上的奴仆悠悠转醒,那人放手,补充:“他醒了。”
奴仆醒后神色激动,手上动作比划不停。
是个哑巴。
几不可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慢慢走到他身侧。
李遗也终于看到这位救命恩人的样子。
这是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郎,一身红衣如火。明眸皓齿,飞雾流烟,腰间坠着颗成色极佳的玉石,手上攥着把梅鹿竹折扇。
细枝末节间可窥见一身清贵。
少年的视线在他身上转了两圈,对一侧救他出来的护卫吩咐几句,护卫点点头,驱了马车过来,跟哑奴将他搬上车。
转移至僻静院落后,少年对他安抚一笑:“兄台在火场中伤了咙喉,静养些时日再开口不迟。”
“火势汹涌,怕是留不下什么财物。此处乃我名下闲置别院,无人打扰。兄台安心在此处修养,痊愈之后再做打算。”
“此火起得蹊跷,我已让手下人去探查。不过我建议兄台报官,听闻京城有个叫张清的提刑官,明察秋毫,或可帮兄台找出背后谋财害命之人。”
李遗此刻说不了话,唯一的奴仆还是个哑巴。
“兄台若不嫌弃,在下可帮兄台拟张状纸,让哑奴代呈刑狱司。”
堪称古道热肠,体贴周到。
李遗无声道了谢,拒绝了向天鸽帮忙拟状纸的提议。
见他精神不济,天色也不算早了,向天鸽留下些银钱给奴仆,没再纠缠。
[光天化日竟然纵火杀人,保护我方小鸽子!]
[我女鹅善良又勇敢!]
[那人长得还不错,但我选择我老婆]
……
摇摇晃晃的马车里,向天鸽闭眼假寐。
那双总是带着柔和笑意的眼睛闭上时,这张脸便显露出了三分冷淡。
向天鸽在思考。
李遗此人,前世她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前世四皇子向泉科举舞弊一案后,元气大伤。
若无意外,应就此退出夺权舞台。
但他无声无息地多了名只能靠坐轮椅出行的病弱幕僚。
自此,像是终于捡起了落在娘胎里的脑子。
后面的向泉声名权势虽达不到科举舞弊前,却也能跟三皇子对垒,打得有来有往。
如弹幕所言,李遗这人确实长得不错。虽然向天鸽把自己的脸用得淋漓尽致,但在看别人时,脸反而成了次要的。
李遗身上有读书人的清傲风骨,眉宇间又有种特有的郁气。
与向天鸽想象中的形象有些差异。
上一世他在火场中失了双腿,性情自然会发生改变,不足为奇。
关于故意纵火,李遗是否清楚是谁要对他下手?
向天鸽提议报官处理便是在试探。
李遗的态度有些暧昧。
或许另有隐情。
回到皇宫的向天鸽照例先去给皇帝装装乖,皇帝喜欢看她穿各种风格款式的衣服。
弹幕里此同好者亦不少。
今天这一身皇帝还没看过,顺带穿去刷刷好感。
往常皇帝这时候不是在逗鸟便是在赏画,今日却不同以往。
他在检查功课。
向天鸽进殿时,向泉正站在桌案边恭敬聆听皇帝的教导。
见到向天鸽一身红色男装进来,他脸上精彩纷呈,最终对着向天鸽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向天鸽:哦,特意在这等本宫呢。
四皇子的功课来前自有李少师检查过,没什么错处。
皇帝还算满意,指点了几句后放下,准备叫向天鸽上前来。
此时向泉像是才看见向天鸽般:“五皇妹来啦!”
向天鸽笑容和缓,叫了声“四皇兄”算打过招呼。
“这时候见到五皇妹真难得,五皇妹今天不用去送饭?”
挑衅者装模作样地摆出个诧异神情。
红衣少年礼貌回以微笑。
“送饭?”
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