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敲开东南角青松旁的厢房门后,她和徐奕清都看见了房中风雅清俊的两名男子。
其中一人系着文士发带,剑眉星目,唇有长须,简单的白衣穿在他的身上,看起来是一派名士风流的姿态。
另一人则相貌堂堂,儒雅斯文,身穿锦衣缎袍,玉树兰芝。
徐奕清看两人的样子,就立刻分辨出,那有钱装扮的定是崔氏的人无疑了。
开门的也就是这崔氏男子,他很有礼貌地问徐奕清:“小姑娘有何事?”
徐奕清面带苦恼色:“姨娘要在此养病,我为姨娘买了只小猫相伴,谁知才入房中,这猫就翻窗而逃。要是惊扰了其他人,可怎么是好?”
红袖的目光在徐奕清身上一顿,很快移开。
她还是第一次见徐奕清用这种口吻说话。其实在她心里,这小姑娘有种天下人都不放在眼里的孤高傲慢,她可从未想过徐奕清在外人面前是这等乖顺的样子。
但崔氏男子不疑有他,笑道:“一只猫而已,别说我们没见过,就算见过,也不会被惊扰,姑娘有心了,放心吧,都是小事。”
徐奕清点点头,面带感激之色:“嗯,那我就放心了。”
他看起来好似有些兴奋过头,往前两步,脚下一拐,就身子歪倒,从门口台阶上摔下去。
“姑娘——”
崔氏男子伸手欲拉,徐奕清的身体却巧妙地从对方手臂空隙处跌落。摔在地上时,还“好巧不巧”地从怀里掉出了那根残旧丝巾。
红袖赶紧上前拉他:“姑娘没事吧?”
室内那文士已经看见了丝巾,脸色骤变。
他面带疑色,将徐奕清打量了一番,突然上前伸手:“我能看下这件东西吗?”
徐奕清不动声色地收回了丝巾,垂眸:“抱歉,这是家母所给。”他借着红袖的力起身,谨慎而礼貌地行礼后,两人快步离去。
文士看着两人的背影,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徐奕清走了一段路,先前还步伐不稳,等走出文士的视线后,就挺直了背,放缓了脚步。
红袖跟在他身侧,有些不满:“你为何不趁势介绍自己?”
徐奕清把玩着手里的东西,说:“掉价。”
红袖没明白,眼底满是疑惑。
徐奕清缓缓地道:“既然对方暗中悬赏的事情没有隐瞒,说明得知这个消息的人并不少。我们拿着这东西直接接触对方,一来会显得别有用心,跟那些逐利者别无两样。二来我们根本不知道丝巾主人的身份,对方的条件是能带回丝巾主人便答应一个要求,我和你既然都不是丝巾主人,那对方又怎么会轻易答应收徒。”
红袖道:“那你怎么打算?”
“等,如果这东西真的对他们重要,不管我是不是丝巾主人,他们都会找上门。”
徐奕清一笑,五指收拢,将丝巾收好,“掌握主动权,才好谈条件。”
他向来能权衡利弊,找人性弱点来加以利用,这些信手拈来的想法,几乎已经成为他本能的思考方式。
然而红袖是第一次接触徐奕清这一面,此刻这位枭卫的女子,心里对徐奕清生了极深的戒备。
世子总说这孩子纯直可爱,但在红袖看来,徐奕清此人实在是充满了危险的气息。这样的人围绕在世子身边,一旦心术不正有所算计,世子恐怕会吃大亏。
或许,遵照王爷的命令,先杀掉徐奕清,对于世子才是最好的。
红袖心里挣扎犹豫的时候,徐奕清已经喊住了寺庙的和尚,询问了一番。
红袖跟上前,说:“你在问什么?”
徐奕清看向卿九消失的方向,“我担心母亲一个人迷路。”
那和尚笑道:“大慈寺只有这点规模,不大的,往这个方向径直走就是寺庙后的菜园,那里是道路尽头,也没有旁的第二条路。”
徐奕清点头,看向红袖:“母亲伤势未愈,不宜过度操劳。既然我们已经寻到人了,就把她找回来吧。”
红袖扫了眼徐奕清略带苍白的脸,说:“你的病也需要养,先回房,我去找她便是。”
徐奕清没有反对,径直回了房间,就着炭火盆烤火。
红袖观察了片刻,见徐奕清没有什么异样的行动,她这才转身往菜园方向走去。
徐奕清望着盆里跃动的火苗,眼底光影交错。他想,母亲是个目的性很强的人,她留在这里必然有因,但这因,他该怎么去探寻?若是不能明白前因后果,想要卿九跟他离开,恐怕很难。
所幸,他们已经离开了安王府,至少短时间内,跟那萧靖宥扯不上关系。
或许老天爷就喜欢逗人为乐。
徐奕清心里刚浮现那个人的名字,就听见少年的清冽的嗓音从门外传来。
“徐姑娘,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徐奕清只觉得一口闷气憋在胸口,他几步上前,打开房门,只见院门口快步走来四五个铁甲军士,瞬间让整个寺庙厢房的庭院染上了肃杀之气。身穿素色锦袍的少年世子一进来,众军士皆分开,警戒在两旁。
萧靖宥似乎是赶路来的,额前的发丝被汗水浸透,缕缕贴在他脸颊两侧。他轻勾了嘴角,大步走到徐奕清跟前,伸出紧握的拳头放在徐奕清面前,对其眨了眨眼:“小阿清,来猜猜,猜对了,本世子有奖。”
少年笑意满眼,却还是那副哄孩子的口气。
徐奕清瞬间黑了脸,转身进屋,砰地一声把萧靖宥给关在门外。
萧靖宥摸了摸鼻子,鼻尖还有些疼。
这小面团向来不知道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