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余了一百两,徐奕清终于不用愁下一顿饭钱。
他先在城内找了个舒适干净的客栈,开了房间住下,然后付了钱给伙计,打听出城的马车租赁价位。
得知最近除了通向灵州的官道积雪清理可行,其他道路都还无法使用后,徐奕清陷入了沉默。
难道还要再回灵州,再想办法离开北境。
但问题是,若是只有一条官道可走,沧行先生的人应该能打听到母亲失踪后的行踪。
既然官道上没有留下有用信息,那母亲到底去了哪里?
徐奕清思考之余,打发了伙计,开始蘸茶水在桌面上勾画辽阳县附近的地域图。
突然敲门声响起,他迟疑了下,起身开门,却见门口站着卢浩。
“原来是师兄。”徐奕清也没有让人进屋的态度,懒懒地靠着门,说,“若是师兄担心我一个人在外盘缠不够,愿意资助赠予一些,我是乐意接受的。”
卢浩看着他,严肃地说:“你怎能靠敲诈来获利?”
徐奕清道:“我何时敲诈了,这可是掌柜给我的,再说我也没独吞。”
卢浩皱眉:“小师弟,你这是诡辩。”
徐奕清道:“师兄饱读圣贤书,应该知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你说服不了我,又何必浪费这个心思来找我。”
卢浩叹了口气,还是拨开了徐奕清的手,走进了屋子:“我有一句话想问你。”
徐奕清倒也没真的拦着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他关了门,在卢浩对面坐好,说:“师兄请讲。”
“你是否当真以为,弥补大慈寺一些木料,就能抵消火灾里被牵连的无辜生命?”
徐奕清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卢浩却直视他,说:“在你心里,人命都是有价可以衡量的吗?”
徐奕清竖起两根手指:“师兄问的是两个问题。”
卢浩皱眉道:“都是一件事。”
徐奕清笑了笑,说:“好,那就算是一件事。我给他们争取了补偿,那只是我一时兴起想做的。至于这点恩惠能不能抵偿死去的命,我怎么知道?”
他面笑眸色冷,说完又一字一句地道:“说到底,我只是给师兄了建议,具体执行是你。真要论及伤人性命去补偿,难道不该是师兄去做?”
卢浩一愣,顿时面带愧疚,说不出话来。
徐奕清将茶杯一放,直接送客:“师兄没有别的事情的话,请恕我不送!”
卢浩有些失魂落魄地离开,徐奕清直接砰的一声,在对方背后关上了门。
客栈枕头冷硬,徐奕清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不料闭上眼睛后,困意就层层袭来。
黑暗中,梦中种种不时浮现在他眼前,他仿佛又回到了临死受辱那时,愤怒人群中刺出的长剑穿透了他的肚腹。死亡的绝望和冰冷瞬间包裹了他,他受惊睁眼,看着陌生的天花板,又恍然不辨虚幻和真实。
徐奕清撑手坐起来,按着胸口微喘,沉闷的压力渐渐消散在晨曦的金色光芒中。
天亮了,他又回到了现实。
他捂着额头,惊魂未定,这些缠绕他的噩梦不知道何时会停歇。他抓紧被单的手用力握着,骨节都有些泛白。
无论如何,这一生他绝对不要再重蹈覆辙。
走出房间,徐奕清已经恢复如常。他找伙计定的马车已经在门口等着。城门已开,他想尽早出城。
马车缓缓地前行,徐奕清靠在车厢边,阖眼养神。外间突然飘来一股香味,那是辽阳县早餐铺子的烟火气。
“怎么不走了?”
徐奕清感觉到马车停下,微微蹙眉。
冷不丁车帘掀开,戴着皮毛毡帽的车夫探头,取下了帽子,对徐奕清微笑:“公子还未用早餐,不如先吃点再走?”
徐奕清眼眸骤然一缩,盯着眼前的人说不出话来。
“你是何人?”徐奕清戒备地捏紧了拳头,这人的长相居然跟他一模一样。
车夫嘿嘿一笑,往外喊了声:“姐,你上来一下。”
一个圆眼睛面相福气的小姑娘很快钻入了马车里。她上来手里还端着一碗卤肉米粉,零星油荤上浮着的绿色葱花散发着阵阵清香。
“我专门切了几片北翟的冻卤羊肉煮了,吃了暖和。收你三文钱成本价。”小姑娘把米粉放在徐奕清面前的案几上,笑容开朗。
徐奕清没动,只问:“你们到底是谁?”
“小师弟这么快就忘记我了?”小姑娘的声线陡然一变,是清悦的少年音。
“是你!”徐奕清听过这个声音,就是在大慈寺门口将他换走的人。
“你可以叫我小师兄,也可以喊我伯渊,先吃东西吧,吃过饭我们好好聊聊。”
伯渊笑眯眯地用手托着腮,歪着脑袋看徐奕清。他不说话的时候,让人很难想象一个花季少女实际是个十九岁少年易容来的。
徐奕清垂眸,靠在车厢琢磨,沧行先生门下弟子怎么没完没了的纠缠,他可不想去听那些大道理。
伯渊仿佛看穿了徐奕清的心思,调皮地对徐奕清眨了眨眼:“别拘束,我跟大师兄不同,你若是不想认师父,你喊我声小舅舅也行。”
“嗯?”徐奕清这回是真的愣住了。
辽阳县的清晨比京城来得要早。特别是这种冬日,吃食短缺,城里普通人家的男人都提了工具去冰河上面凿一个口子,看运气捉鱼,有了收获才能回家加餐。
伯渊这家摆在街头的米粉铺子,面朝城门,晨风拂过,阵阵食物的飘香会引来不少捕鱼归家的汉子。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