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实实地将她手背包住。当他的手覆盖而来时,宁窈下意识蜷缩起了指尖。裴台熠的掌心滚烫又粗糙,摩得她发痒疼。他身上的雄性气息也顺着丛林间清凉的山风,扑在了她的脸颊之上。
她不由侧头看了一眼。
裴台熠立于她身后,离她近极了,她几乎能清晰地看见那双总是藏在黑色青铜兽纹面具背后的眼睛。
任何颜色,一旦浓郁到了极致,就会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质地。白色如是,浓郁的白,便是晶莹剔透的冰。
黑色亦如是。
裴台熠的这双眼眸,便是浓郁到了极致的黑。仿佛在深邃的眼眶里镶入了一对熠熠生辉的黑曜石。透过这双宝石的倒影,她甚至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这双深邃沉默,幽深无底的眸子里,什么都没有,只盛了一个小小的她。而她的神情,看起来胆怯又惊恐。
“拿稳。“裴台熠在她耳畔沉声发号施令:“飞箭无眼,莫要伤人伤己。”宁窈也憋了一股不服输的劲儿头。
她可不愿被人小瞧。
她咬了咬牙,忍着裴台熠手掌传来的巨大热度。用尽全身力气,拉开了弓。
弓弦拉满。
圆如月弧。
箭搭弦上,宁窈对准远处一棵一人合抱粗细的杨树。“,”耳边裴台熠低沉的声音响起,震颤了她的耳膜。一)
“三。放箭。”
飞箭离弦。
“当”的一声,正中那杨树树杆之上。
“真射中了!"宁窈惊喜万分,“真射中了!”她几乎是连蹦带跳地飞奔过去看。
箭头中在树干上,不过仅仅没入了树干半寸有余。射箭不仅看准头,还要看力道。
若准头好但绵软无力,即便射中敌手,箭头也无法穿透敌方坚硬的胸甲。宁窈这一箭便是有准头,但无内力。
花架子有了,杀不了人。
饶是如此,宁窈依然对自己的第一箭尤为满意。她乐陶陶地说:“楚有养由基者,善射,去柳叶百步而射之,百发百中,左右皆曰善。'我这也算百步穿杨了吧!”裴台熠于面具后勾起了一丝嗤笑。
百步穿杨?
顶多十步穿杨。
宁窈又乐了好一会儿,才突然记起自己此时是在跟她大表兄学骑射。忙收起了脸上的笑意,规规矩矩地站好。
“那个,大表兄,我这下算学完了吧?“她期期艾艾地问。宁窈脸上的笑意消失。
裴台熠面具后的浅笑也跟着没了踪影。
“嗯。"他冷淡地应了一声。
转身离开。
裴台熠走后,宁窈长长松了一口气。
她反复摩挲着心爱的小弓弩。
心道,其实她大表兄人还挺好的。
不过是面冷、话少、脾气差罢了。
没人唤她过去看病,宁窈便又一个人练习了几次。准头渐渐越发熟练。
树林中,有一双眼睛望向她。
“她是谁?从前不曾见过。"树下有位穿华袍的玉面公子哥问道。那人身旁的家仆回答:“那位便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医女,名叫宁窈,方才刚给圣上问诊,博得圣上龙颜大悦。”
家仆的意思,是提醒魏墨,这位如今是皇帝跟前的红人。然而魏墨听完却笑了一声,语气中带有几分胜券在握,道:“我说是谁,原来是我姑妈跟前的人。”
魏墨向来不爱女子武装,偏爱女子红装,尤喜看女子掌中起舞。今日突然在葱葱绿影里,瞥见宁窈身段婀娜,却手握弯弓,弓箭的刚劲,更将她妩媚柔软的身段衬得如柳条扶风。这强烈的反差感叫他眼前一亮,一眼惊鸿。这般稚嫩的纤纤玉手。
怎该握弓。
应该握他。
他从树荫中走了出来,唤道:“宁窈姑娘。”突然听闻有人叫她,宁窈收弓回头。
来人面生,倒是不曾见过。
那人身旁的随从掐着时机介绍道:“这位是魏世子魏墨。”今日春狩到场多是皇亲国戚。宁窈虽未见过这位魏墨,但他姓魏,魏是皇后娘家姓,又被称为世子,便猜他该是皇后兄长的儿子,皇后的侄儿。宁窈低头行礼:“见过世子。”
魏墨摆手扶她,笑道:“我见姑娘射箭不错,可否同游一番?”宁窈曾经见过与魏墨类似的眼神,从裴远的眼睛里。她全然清楚魏墨在打什么鬼主意,便将弓弩在掌中转了一圈,道:“小女子骑射不精,还是不在此献丑,叫世子看了笑话。”“姑娘自谦了,"魏墨道:“我瞧姑娘方才拉弓,可是伤着了手指,女孩子家家,莫要玩这些伤人的东西,让我来吹吹。”说着就要摸她的手。
宁窈故意松了手中弓弦,对着魏墨就放了一箭。“阿!!!”
那箭擦着魏墨的耳朵过去,刮出了一道鲜红的血沫子。“手滑。"宁窈看猴戏似的瞧着他,似笑非笑。魏墨被这一箭吓得魂飞魄散,原地跳起了八丈高,猿猴似的搔挠右耳。待他冷静下来,又为自己在一弱女子面前慌张失错而怨愤。他定是要在宁窈面前搏回一城,挽回他那可怜的男儿的尊严。仗着男子体力强壮,他一把抓上宁窈的手腕便往怀中拖抱,威胁道:“宁窈姑娘,本侯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少不识抬举。”“世子……“这时魏墨身旁的家仆忽然看到了什么,战战兢兢地对魏墨俯耳道。“什么东西?"魏墨不悦家仆磨磨唧唧坏他好事,扭头就是一通呵斥。“世子,您,您看那辆车。“家仆因恐惧声音有些结巴,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说着说着就没了气。
见家仆这般大惊小怪,魏墨这才耐着性子,抬眸朝家仆示意的方向扫了一眼。
一看清那是什么东西,登时如被蛇咬似的,猛然甩开了宁窈的手。宁窈的手。此时再不是美玉,而是一条带着剧毒会咬死人的美人蛇。宁窈身后停了一辆黑色马车。
那马车上每道丝绸、每块竹顶,均漆黑如墨。四匹拉车的高头大马,亦是浑身毛发无一缕杂色,黝黑的毛发水滑铮亮,套着由黑铁铸造而成的马鞍,正温顺地垂头吃草。京城谁人不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