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头一次见丈夫给未过门的妻子备嫁妆的。
姆妈道:“算起来,裴大人是您的表兄。他作兄长的,给要出嫁的妹妹备一份嫁妆,也说得过去。就是……哎呀,太奢侈了。”宁窈晕乎乎的。
裴台熠人都没回来,这么多东西定是早就准备好了。他准备了这么多,怎么都不告诉她一句?
宁窈给送贺礼的小厮赏钱,将人打发走。来送嫁妆的小厮前脚刚走,后脚就跟着又进来了一位。
这位是个生面,蓄络腮胡,对她很是恭敬。“窈姑娘,"那人搓着手,歉然地赔笑道:“呵呵,您瞧这事儿闹的哟!真是对不住对不住。”“什么事?"宁窈一头雾水。
那掌柜的方才松了口气,解释道:“您在城东吉祥街的那间宅子,屋顶我们已经派人在修缮了,一日就能修好,您多担待,多担待。”“城东?吉祥街?"那掌柜越说,宁窈越茫然。她母亲虽给她们姐妹留了一笔价值不菲的遗产,但那些房契她仔细清点过,心里有数。她并没有在城东购置任何房产,她母亲给她留下的药铺地契也在城中心而非城郊。
那掌柜又给她看了保留在他手上的文书,文书托他将这处房产进行修葺,在房产主登记的位置,记录的是她的名字。宁窈更加困惑,她真不至于,多了一间房还不知道。她同那掌柜的去看个究竞。
马车不一时便到了一处静谧私宅。
私宅青砖红瓦,掩盖在茂盛的竹林之中。
掌柜的领着她进去,一一同她说,“按您的吩咐呢,这间房门槛稍矮,这样年纪大的长辈好踏过去。
“您这边瞧,前院这个平台,可以供七八岁的小孩儿到处跑。”这宅子三进三出,有五间房,太适合她带着姆妈和宁晓一起住,简直就是为她量身打造。若她是自己逛到这儿看见,说不定还会当场掏钱买下来。可是,这间房怎么就变成她的了呢?
最后,宁窈行至主卧外的小院,看到了一片茂盛的竹林。春日的竹长得飞快,往往一夜就冒出了寸余长。这片新栽下的竹林,青如翡翠,微风拂过,叶片便娑娑作响。
她登时怔在了原地。
眼前浮现出了一幕回忆。
那时,裴台熠跨坐在窗台上,侧身垂眸,问她:“喜欢什么花?”她听到自己回答:“我不喜欢花,我更喜欢竹子。”她突然知道这宅子是谁为她买的。
化真曾对她说。
裴台熠这人,傲得很。
可这么傲的一个人,却宁愿假扮成另外一个人,也非要待在她身边,这是为什么?
这个问题总是在深夜梦回时困扰着她。
每一次,当她隐隐约约就要伸手去触碰那个答案时,却总是因为答案过于不可思议,而胆怯地选择缩回手。
但现在,她终于敢伸手摘下这个谜题的答案。裴台熠用裴吉这个身份的时候,什么都是假的。名字是假的,身份是假的,脾性是假的;但他待她的心,却有那么丝真情。从竹园回去后,宁窈在睡裙外披斗篷,在灯下给裴台熠写信。胸中有千言万语,但提起笔来,却一个字也落不下。她想写一一
我已经知道了。
我已经不生你气了。
你快点回家好不好?
我好喜欢你……
她的脸涨得滚烫。
心中所想的话,最后一个字也没写。
她最终落笔写的是:城外疫症未平,婚事不该大操大办……刚写到这儿,忽地有人敲窗。
那叩窗声叫宁窈激动得心都快要飞了出来。他这么快就回来了吗?
她还以为要再叫她苦等上好几日。
“裴……"她害羞又欣喜地推开窗。
窗外人却叫她完全意想不到。
裴朝站在窗外,忧心忡忡地望着她,道:“窈妹妹,我带你走吧。”“二表兄,"宁窈叹息道:“我跟你说过的……这门婚事我并非不愿。”“是他这么逼你对不对?"裴朝钻进牛角尖里,他激动道:“他拿你的姆妈和妹妹威胁你。你别怕,我不会让他得逞,我今晚就带你走。”“二表兄……“宁窈再要劝,下一瞬,视线却变得模糊。等她再睁开眼时,她身处一辆空无一人的马车,马车在山中小道疾驰,朝陌生的前方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