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行刺?”
裴台熠道:“并不是。白芷兰自己身受重伤。今日九幽司严抓叛党,他手下人元气大伤。他若想行刺,成功的可能微乎其微。”“那他为何要烧天塔?"宁窈更是疑惑,“今日观摩天塔的人,都是普通百姓,被大火烧伤烧死的,也都是普通百姓。白芷兰的叛党,打着的是为民谋利的旗号。他此番行为,与他的口号背道相驰。”裴台熠道:“修建天塔,是为向上天祈福,祭祀中发生这种事,他便能借机放出流言,将这件事修饰成上天的神旨。这样在百姓之间,他的地位便能更加高,民心也会更加动荡不安。”
裴台熠话说完,看见宁窈绻起的手指,便知她又将这桩事往自己身上揽了。他轻叹口气,握住宁窈的指尖,缓缓将她抓挠掌心的指节捋平,然后食指无名指,一根根捏了过去。“古往今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就算今日没有白芷兰,也会有别人,会有黑芷兰红芷兰。没有任何人能以一己之力改变天下大事。所以莫要自责,过于自责,其实也是一种狂妄自大。”宁窈咬了咬嘴唇,轻点头。
裴台熠又俯身吻了吻她眼角溢出的泪珠,揽她入怀,道:“睡吧。天大的事,也明日再说。”
宁窈听话睡下。但裴台熠怎会不知她是强撑?刚经历了这种事,再怎么哭闹都是应该的。可宁窈偏偏很冷静,第一反应是照顾妹妹、绘图、连哭也只敢掉几滴眼泪。她还是没学会跟他撒娇。
大
翌日天明,宁窈照例去了医庐。她一大早就走,跟着她的侍从觉得情况不妙,特意来告知裴台熠。裴台熠一边听着,修长苍白的手指,从竹篓中夹出血淋淋的肉块喂虎。
“夫人昨日刚受了惊吓,您看要去接夫人回来吗?”裴台熠静静听完,个弯唇笑了笑,道:“不必去接,但将她仔细看着。”“是。”
宁窈可不是自怨自艾的小可怜。白芷兰的这点打击不会让她停下来,也不会让她放弃行医。若觉得她应该从此一蹶不振哭哭啼啼,反而是小瞧了她。驯兽后,裴台熠接到旨意进宫面圣。
宫中,姬醇惊魂未定,拂着胸口问:“人可抓着了?他们可还会继续作乱?”
“已有重要线索。"裴台熠回答,“不日便可将白芷兰抓捕归案。”“好好好……”姬醇长松口气。
平复下心情后,姬醇重新审视起裴台熠。裴台熠脸上戴着的青铜面具,是他亲手赐给他。戴上这张面具的人,便可调令九幽司。这就意味着,有朝一日,面具之后的人被替换掉,也无人可知。只是他想换这把刀,却怎么也找不到更锋利更趁手的兵刃。
他还不能让裴台熠察觉自己的疑心,还得将他安抚住,好叫他为自己更加卖命。他便摆出一张和颜悦色的脸,似是要想同裴台熠表示亲近,笑道:“熠儿,这几日也是辛苦你了,来,坐下陪朕吃些茶点吧。”裴台熠推辞:“臣有公务在身。”
姬醇道:“朕说你没公务,谁敢说你有公务?坐下吧。”裴台熠只得坐下。
但他脸上戴着面具,无法进食。
姬醇便和颜悦色道:“面具摘下吧,这天一日比一日热,一直戴着也闷得慌。”
“臣不敢。"裴台熠道,“陛下赐臣这张面具,臣不敢摘。”姬醇道:“你这孩子,真是越长大,越不同朕亲近。怎么?还要朕亲自给你摘。"说罢便抬手去摘裴台熠脸上的面具。裴台熠刚出生进宫,出宫去军营磨炼时才十六岁,戴上这张面具那里,其实不过是个还未彻底长成的少年。所以即便裴台熠的身量一日比一日高大伟岸。在姬醇的记忆里,他还是那张略带孩子气的脸。此时此刻,面具摘下,姬醇陡然见到二十岁成年的裴台熠的脸,看到那双再熟悉不过的,漆黑深邃的眼睛,顿时“当当”一声,手中面具应声而落。他兄长姬瑾,身前官服便是黑色。
裴台熠今日,亦着黑袍。
裴台熠坐在窗檐之下,黑袍如墨,头顶玉冠,乌发红唇,同他祭祀时看到的姬瑾的画像一模一样,好似他亲手杀掉的兄长此时此刻从阎王殿爬上来,出现在他眼前,伸手向他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