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是愉悦的开坏笑声,那人自穹顶飘落下来,赞许道:
“不愧是跟随我最久的弟子,果然深得本教主真传,赏!”
听到这个声音,聂小倩、宁采臣皆惊讶回头。
却见一袭青衫,头戴银冠,腰缠玉带,大袖飘摇的徐行,正站在他们身后,笑眯眯地看着两人。
他大袖一拂,将此前从慈航普度手中,夺来的玉圭抛给了聂小倩,一脸欣慰,又转过头,看向宁采臣,只问了一个问题。
“宁兄,你莫非认为,接下来的秘境之争,我平天教,当缺一名大真人吗?”
宁采臣还未开口,就已想到此前徐行那具阴山白骨法身,杀大真人如屠狗一般的场景,黯然摇头。
徐行先点头,又摇头:
“不要说是一个大真人,就算是十个,对如今的平天教,以及我这个教主来说,都不算是什么。
但……”
徐行走到宁采臣身边,替这位神色颓唐的剑修,理了理衣领,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才微笑道:
“日后的平天教,却缺一位如你这般年轻、有天资的剑修。
徐某这一生,几乎从未看错过人,你若因冲关而死,岂不叫我一世英名付诸东流?”
被徐行这般对待,宁采臣心头又是一震,甚至有了些流泪的冲动,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说。
其实,他也很清楚,聂小倩说的是实话,他那“冲关不成,宁肯剑折而死”的想法,本质上,仍是出于绝望。
或者说,宁采臣一直以来,都被这种绝望所环绕,尤其是当日见了紫荆神君后,这种绝望情绪,更是攀升到顶点。
——这位掌教明知自己在平天教,却无任何表示,甚至都不曾试图动手拿人,定然别有谋划。
其实,徐行也很能理解宁采臣的感触,他毕竟是得魔祖垂顾的魔子,日日被魔意浸染,且深知魔门,以及那位魔祖的可怖。
在这种情况下,能够选择殊死一搏,不愿苟活,已是绝大的勇气。
徐行这半年以来,钻研情绪神通,也有些感悟,任何号称八风不动的心境、信念,都有其极限。
一旦遇到超过这个阈值的强烈刺激,就算是真仙,甚至是上界真君菩萨、帝君如来一级数的大神通者,都会做出反应。
而宁采臣能够以微末之身,在这样恐怖的重压下,坚持到今天,才萌发出自毁的念头,已完全称得上是百折不挠。
甚至可以说,普天之下,除了徐行这个拥有“昊天镜”,游走诸天,具备无穷可能性的奇特存在,任何人面对元始魔祖的垂顾,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徐行念及此处,目光越发感慨,又微笑道:
“那魔意烙印的牵扯,我暂时的确无能为力,但‘十二玉楼天外音’的修持,我作为创始人,倒还有些心得。
不知道你师父是否对你提起过,这法门虽是指向唯精唯纯、飘渺出世的剑意,可根袛却是外道问圣之法。
你虽是不善佛门法度,却天生亲近魔门,何不以此为基础,加以改进。
当然,此举定然会令你越发靠近所谓的元始圣道,影响不小,但事已至此,何不放手一搏?”
徐行说到此处,又是展颜一笑,摊开手,坦然道:
“不要去想,究竟能不能成,你我之辈,纵然无法从魔门法度中彻底挣脱,也该能留下一些心得,以供后来人参详。”
徐行言毕,又抬起头,目光似是穿透了千百丈的地层、山峰,看到了一轮皎然明月,语声悠悠:
“也不怕告诉你,我虽是挣出了平天教这份基业,有肃清天下之志,为旁门开道之心。
可直到如今,我也还没能找到一种行之有效的道路,去实现这份愿景,扭转如今的天下局势。”
一直以来,这位教主在两人眼中,都是无所不能、无可战胜,似乎在他身上,就有一种令人由衷信服的力量。
可直到此刻,宁采臣和聂小倩才恍然惊觉,这位教主也是人,面对这积重难返的局势,也会有忧虑。
事实也的确如此。
其实,徐行年纪虽小,却已亲手改变了一个又一个世界,令它们的历史走向,更符合自己的审美,变得越发精彩绚烂、生机勃勃。
经历了这一切后,应该说,他无论面对怎样的情况,心中都有成事的底气,抑或说自信。
可徐行也是当真没有见到过,有哪一个世界的局势,已经糜烂到如此地步。
尤其是当他捡到那尊青铜鼎,仔细揣摩过,那场惨烈大战的残留痕迹后,这种感觉更是前所未有的强烈。
这种局面,究竟要怎么赢?
徐行也不知道答案。
但人生总有些时候,要去做一些做不到的事,打一些打不赢的仗,不必管,也管不了是成是败。
尤其是对他这种人来说。
徐行说到这里,又抬起头来,笑了一笑,洒然道:
“不过,纵然你我宿愿付诸东流,魔门大获全胜,又能如何?
我愿意相信,我们所做的一切,到头来,都不会是全无意义。”
他虽是在假设一种黯淡无光的未来,可言语中那种洒脱意味,却令宁采臣胸中豪气顿生。
他握着“一夕剑”的剑柄,朝着徐行重重点头,过了片刻后,才叹道:
“以前在剑宗,裴峰主虽是怀疑我的身份,却也多次向我传授过‘宗经’之剑的剑理,令我体圣人之行、悟圣人之道,明白何为正大光明,全无阴私。
我因出身之故,不得不隐瞒身份,行欺瞒之事,便始终难以领悟其中真意,更无法相信这种剑理。
如今见了教主,我才知道,世间竟当真有这样的人。”
徐行闻言,又是大笑道:
“错了,我不是没有私心,而是完全出于私心,除了聊以抒怀外,我也想在这个世界,留下点东西。
我希望很多年以后,若是有人来到这个世界找我,她看到的,不是一片被魔门染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