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知你心里不好受,可你整日茶不思,饭不想,只知求神问鬼,这样下去如何能行?”
见宋识还在盯着卦象出神,宋纪眉头一皱,狠下心将龟甲铜钱拂落在地,“阿识,那人连阴爻阳爻都分不清楚,你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一个江湖骗子都能把你唬得团团转了。”
“二哥……”
宋识抬起头张了张口,眼泪便止不住地往下淌。
闻讯赶来的章氏一进屋中便见女儿泪痕满面,心里也跟着难受,她一把推开宋纪,把女儿抱在怀里,“二郎,你这是做什么?”
宋纪道:“娘,你不能再由着阿识了,人死不能复生,求神问鬼根本无济于事,你看看整日来府里的都是些什么人?有几个是有真本事的?”
宋识垂下眼眸,紧紧攥着腰间的荷花玉佩,她知道那些人是为了赏钱,只是她心里存着希望,不愿放弃罢了。
因为那个梦,她命人广贴告示,遍寻高人,一时间,诸多僧道巫者及江湖术士登门作法,扬州城内也因此传言四起,人人都道她得了失心疯。
其实宋识觉得这个形容也不为过,妄图死人复生,不是失心疯是什么?
她扬起唇角笑了笑,倔强道:“二哥不用劝我,我一日不死心,便一日不会放弃。”
宋纪清楚她的脾性,知道此时说再多也无用,长叹一声,拂袖而去。
……
“大慈大悲,大圣大愿,十方化号,普度众生,亿亿劫中,度人无量……(1)”
烈日当空,庭下有位头戴黄冠的道人手握文公尺,嘴里咿咿呀呀地念着,在法坛前一阵比划。
半晌,他收拢脚步站定,长吁出一口气。
宋识焦切上前,忐忑开口:“玉贤真人,司命史可有答复?”
同样的话,她已经记不清楚自己问了多少次,只知道心里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马上就要消失殆尽。
玉贤真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福生无量天尊,人死复生谈何容易,司命史岂会轻易答应?”
果然又是这样,宋识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
玉贤真人瞧她悒悒不乐,眼珠一转,连忙又道:“哎,宋娘子,贫道方才话未说完,司命史不会轻易答应,但也不是不能答应。”
宋识眸中倏而亮起一丝微光,“那……那当如何?”
玉贤真人挺直肩背,踱着步子往前一站,“福生无量天尊,司命史说生死皆有定数,若强行要亡者还阳,还需宋娘子广结善缘。”
宋识连连点头,“今后我一定多行善事,广积阴德。”
“贫道来此之前,就听闻宋娘子一家周急济危,安置流亡军民,贫道将这些善举尽数告知司命史,他老人家斟酌许久,才同意宋娘子复生亡夫的请求。”
说到此处,玉贤真人叹了口气,将话锋一转:“奈何贫道法力有限,不能与神祇长久交谈,因此司命史命贫道三日后再次设坛作法,不过这设坛所需的花费嘛……”
此人话术甚是耳熟,不过宋识心里还是抱了一丝希望,便顺着他的话往下说:“玉贤真人尽管开口。”
玉贤真人清了清嗓子,“一百金。”
此言一出,宋识便知此人也是为了骗钱,眸色倏而黯淡下去。
霜序眉头直皱,冲到玉贤真人面前,“一百金?你这道士莫不是诓我家娘子?”
玉贤真人脸色微变,“这位娘子说的哪里话,贫道一心救苦救难,岂会行那等坑蒙拐骗之事?”
霜序一听,更是来气,指着他的鼻子道:“我看你就是坑蒙拐骗,方才你连经文都念错了。”
宋识怕道士反应过来,忙朝霜序使了个眼色。
“真是笑话,贫道自幼修道,经文早就烂熟于心,岂会念错?”玉贤真人将袍袖一甩,语气颇为不悦:“告示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楚,只要令秦判官还阳,宋娘子就以千金相赠,现在贫道想出了法子,只是要一百金设坛,你家女使却出言污蔑,怕不是宋娘子想赖账?”
宋识心中暗自冷笑,随即敛去眼角湿润,捂着心口道:“玉贤真人毋要动怒,她也是为我考量,我念夫心切,这些时日不少江湖骗子都来上门骗吃骗喝,诓诈钱财。”
玉贤真人瞧这娘子是个好说话的,觉得那一百金尚有机会,便缓了缓脸色,继续不依不饶:“贫道并非贪财之徒,而是司命史要筹备法器,故而令贫道三日后再做法事,也望宋娘子莫要出尔反尔,免得耽误秦判官还阳。”
霜序怕自家娘子应下,忙把宋识拉到一旁低声提醒:“娘子,莫要信这道士,他连救苦宝诰都能念错,分明就是个骗子。”
宋识按住她的手,压低声音道:“待会儿你喊几个仆从过来,此人口齿伶俐,轰他出去免不了在门口撒泼乱闹,得让他自知理亏,这样也能杀鸡儆猴,让那些坑蒙拐骗的人不敢再胡来。”
言罢,她令霜序去取纸笔,自己则走到玉贤真人面前,哽咽道:“银钱不是问题,只是听真人诵经时,我隐约感到了我夫君的气息,真人能否将方才的经文写下来,我想亲自为夫君诵经祈祷。”
玉贤真人以为对方已经上钩,便道:“宋娘子情深意切,贫道岂有拒绝之理?不过这经文也不能白写。”
宋识道:“不知真人还有何要求?”
玉贤真人佯装推辞:“宋娘子实在客气,贫道不图钱财,经文只需十贯钱。”
霜序听到道士又在胡乱要价,边支使仆从把笔墨放在法坛的桌案上,边小声嘟囔:“一纸经文十贯钱?怎么不去抢?”
玉真道人嘿了一声,“你这小娘子说话好生刻薄。”
“笔墨在此,玉贤真人不去写经文,反倒频频针对我的女使,难不成是心虚了?”宋识脸色当即冷下来,道:“既是这样,我看那一百金也就没有给的必要了。”
玉贤真人听说许多道法高深的道人都脾气古怪,本想甩个脸色让宋识妥协,怎料反倒激怒了她,还一直护着这女使,好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