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片刻,不见高拱再出声后。
徐阶这才缓缓开口道:“朝廷整饬吏治,本就涵盖命官及胥吏,不过是侧重不同。一旦命官整顿完毕,则可竖立官威,由朝廷所派流官自行整顿治下胥吏。
若这些人无法做成此事,足见其人能力不堪重用,则可开革或降任换以能干之人上位。”
随着徐阶开口,高拱不禁低声哼哼了两下。
依着徐阶的意思。
那就是这件事还是自己的责任,自己若是能督办整饬吏治,将天下官员整顿好了,那么以后的官员们就能自己去解决治下胥吏衙役的问题。
他徐阶虽然是在说,若是这些官员能力不行就开革或降用。
但何尝不是在挖苦自己督办整饬吏治,干的不够仔细,所以才会让地方官府胥吏衙役竟然能干出欺辱朝廷命官的事情来。
徐阶却不以为然。
上一次万寿宫廷议,若不是高拱搅局,现在就是严讷坐在这间内阁班房,而李春芳则是从吏部左侍郎升任礼部尚书。
等往后严嵩真正退下去。
那首当其冲,内阁再进新阁员,必然也是以礼部为先。
到时候严讷、李春芳两人皆在内阁。
自己在内阁就能成一家之言。
可这一切都被高拱给坏了事。
现在自己不过是当面挖苦一下他而已,还不够还账的!
高拱自然不甘示弱。
自己好不容易从今年才开始督办整饬吏治的事情,你徐阶不看现实,就要将地方官府胥吏衙役之害的锅扣在我老高身上?
高拱当即闷声道:“国朝二百年,地方吏治若当真能由朝廷所派命官解决,何来今日这篇文章,又何来徐阁老前番在朝廷各部司衙门大发雷霆?”
这话同样是明晃晃的冲着徐阶回怼了过去。
徐阶今天本就憋了一肚子的火。
刚好开口反驳。
但那头。一直沉默不语的严嵩,却是用手指关节轻轻的敲了敲桌案。
桌案砰砰作响。
众人立即转头看向首辅。
他们这才反应过来,严嵩到现在也没对这件事发表意见。
在四人注视下。
严嵩面露笑容,扬了扬手中的昌平报,然后当众随意的丢在了桌案上。
“不过是一个不知哪里蹦出来的人,写的一篇文章,说的也不过是前番徐阁老审查京中各部司衙门的事情。”
高拱眉头一凝。
首辅这话的含义有些不对劲啊!
严嵩则继续道:“朝廷也未曾禁了天下人议论朝政的资格。整饬吏治当下既行,还是要继续办下去,至于说地方官府衙门里的那帮胥吏衙役,且看看天下人接下来如何说?”
袁炜目光一闪。
严首辅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呀。
他们刚刚吵了半天,算是白吵了。
首辅都说了,不过是个不知哪里来的人写的一篇文章而已,对朝廷能有几分影响?
还不如先看看后续风声如何再议此事。
袁炜当即拱手,笑着说:“首揆老成谋国,实乃我等应效仿之。”
严嵩摆了摆手,端起终于是送来的绿豆汤,一勺一勺的往嘴里送。
而他的话却在几人心里被琢磨了起来。
李春芳反应最快。
当即笑着拱手道:“阁老所言,下官今日起便盯着外面的风声,瞧一瞧接下来这风向到底会去向何处。”
见两方都认同了自己的话。
严嵩笑着点点头,而后侧目扫向高拱:“只是国朝也有成例,太祖圣训,生员不可议论国事,这一点去岁太子宾客也在朝中重申,皇上亦是未曾更改。”
这是在点高拱。
他如今还担着国子监祭酒的差事,相当于是管着大明朝所有学子的职位。
高拱会意,当即嗯声点头:“下官知晓,回头便与国子监那边叮嘱此事。”
严嵩欣然一笑。
而后他扫目看向在场四人。
如今的内阁格局,其实才是自己最希望看到的。
至于徐阶拉着严讷或者李春芳入阁。
又何妨?
自己就算是整日里打盹,依旧还是大明朝的首辅!
依旧是皇上最信任的大臣!
想到此处。
严嵩脸上笑容更盛,开口道:“都进一些吧,今日这绿豆汤熬的颇为不错。”
众人欣然接受。
而关于那篇官府胥吏衙役考察报告的事情,貌似也就这么被暂时按下。
但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
京中关于这篇报告的讨论,却是愈发热烈起来。
官员们自然是大多都站在了这份报告的立场上,呼吁朝廷应当尽早尽快推出新的政策,用以控扼压制地方官府胥吏衙役之害。
而在民间。
地方上,却有不同的声音。
这些人所代表的,自然就是地方上那些盘根错节的士绅豪强势力。
这股势力发出的声音就更加直白。
为何地方官府会被胥吏衙役把控,还不是因为朝廷派来的官员能力不行。
为此这帮人还列举了不少真人真事。
其中就有昌平治安司,以及当下的顺天府,以及海瑞所为官的几处地方。
这些地方,可没有发生过衙门胥吏衙役欺负堂官的事情发生。
这番反驳,无疑是直直的打了那些发声官员的脸。
各方渐渐为了那篇文章,开始进入到白热化的辩论角逐之中。
双方都有着合乎情理的理由。
一时间竟然是相较不下。
而内阁则是在当日内部争论后,对这件事高高挂起,始终都是悬而不表,不曾发表意见。
于此同时。
严绍庭也躲在昌平,接收着各方传来的消息,审阅着各方投来希望能刊登在昌平报上的文章。
昌平书院人人都繁忙不已。
因为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