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伤的中后期才会变成灰白色斑块,这些皮肤反应意味着死者曾被置于冰寒之地——她的皮肤和肌肉僵硬紧缩程度也可以辅证这一点。”
“这也恰好可以说明为何死者没有任何反抗迹象,一个冻僵到奄奄一息的弱女子,如何可能反抗?”
“其二,我为何断言凶手是在被害人失去反抗能力的前提下,将其丢入水中使其窒息而亡。是因为将一个接近冻死的人扔进水中,皮肤会显示出低温症和溺水的双重表现。”
“溺水导致皮肤发绀加重,以及会有泡沫性液体从口鼻溢出——若小桉是在落水前就断气,口鼻处绝不会有泡沫性液体残余。”
“而上述死因决定了她不可能是自杀!”
……
“至于为何判断死亡时间在午时,则是根据尸斑来反推。尸斑出现分为三个阶段,‘初期尸斑’约在死亡后一刻钟到一个半时辰内出现,但此时的尸斑颜色较浅,大多为粉色或浅粉紫色,且仍然可以通过按压皮肤让其暂时消失。”
“而‘固定尸斑’则在死亡后两到三个时辰内出现在身体低位,且按压皮肤也不再会消失,这是因为血液中的红细胞开始逐渐崩解,血液凝固在了组织中。而第三个阶段,‘尸斑完全固定’则需要四到六个时辰,位置不再改变,且颜色变为紫蓝色。”
……
“等等!”
许仵作突然像抓到了小辫子一般急赤白脸打断了宋微尘的称述。
“你的验状写的是‘尸体局部出现蓝紫色初期尸斑’,且死亡时间在午时到酉时之间——这不是自相矛盾吗?死亡时间不到四个时辰,而其身上的尸斑却是桑姑娘所谓的‘完全固定尸斑’颜色,姑娘的验尸结果怕是难以服众啊!”
“许仵作,您不是老江湖吗?怎么会连这么基础的原因都不知?”
宋微尘忍不住贬损。
“因为陈尸环境僵寒,比如在冰窖或寒冷的水中,尸斑生出时间就会后延。也就是说,原本在长出‘固定尸斑’的时间实际只长出了‘初期尸斑’。但也正是因为环境寒凉,所以尸斑呈现颜色为原本应该是‘完全固定尸斑’的紫色。”
“我之所以敢断言死者生前环境中有冰,也是因为尸斑的颜色,在极寒环境下尸斑会呈现灰蓝色——如果许仵作仔细观察过小桉身上出现的尸斑的话,不难发现她的紫色里夹杂着灰蓝色,体温和僵直情况也符合生前处于有冰之地的一致性。”
“而我之所以判断死亡时间在午时,一则是因为低温环境延缓了尸斑的产生,初期尸斑也需要三个左右时辰才能显现。”
“二则,尸体并未出现水浸纹路——若是冻僵后落入常温水中窒息而亡的人,大多在一个时辰后皮肤会出现水浸褶皱,而死者没有,说明她在水中所处的时间并不长,不到一个时辰,两相结合,故而可以推论小桉的死亡时间在午时。”
……
宋微尘说到这里,许仵作脸上已经挂不住了,红一阵白一阵,他万万没想到宋微尘是玩真格的,也万万没想到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娃娃,毫无仵作经验,却能如此有章法条理。
“受教了,受教了……”
许仵作喃喃着往后退了一步,垂头丧气像只斗败的公鸡,也为自己惯性使然的草率定论第一次感到汗颜。
见此,宋微尘并没有再“趁胜追击”,反而是向着许仵作一礼。
“您言重了,小女不过是班门弄斧,许仵作有着几十年的经验,又是府衙顶荐的高专大能,定然有过人之处。您的此番表现,不过是有意试探小女一二罢了。”
“此番命案不仅牵涉长公主、牵涉司尘府,还牵涉一个活生生的花一般的生命。小女认为,没有任何生命可以被轻贱,被枉死。”
“我之所以如此在意,并非因为牵涉权贵,而是因为牵涉了活生生的人。若之后还需解剖验尸,实非小女所能,桑濮拜请许仵作为小桉鸣冤惩恶。”
……
许仵作突然明白了为何墨汀风会如此对一个小丫头片子“言听计从”,并不是因为情迷心窍。而丁鹤染和叶无咎对她如此有求必应也并非屈服于墨汀风的权力,而是折服于她的专业和品性。
“桑濮姑娘,您的此番见地与验尸手段同样高洁,我很是惭愧,请受许某一拜!”
“司尘大人,今日受教于桑濮姑娘,属下知错认错!请大人千万不要将我打发回府衙,属下必不会再让大人失望!”
墨汀风闻言下意识看向宋微尘,后者对他微笑点头,他便也微微笑了一下。
“许仵作,戴罪立功吧。”
“是!谢大人!”
……
正说着,丁鹤染回来了,原来他之所以半途离开,是因为宋微尘拜托了他一件事。
只见丁鹤染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司尘府的证物袋,还有一碟冰。
“司尘大人,属下刚带几名亲信低调去了尊者府,桑濮姑娘所断不虚,尊者府此刻地窖中却有寒冰无数!”
此事说起来也巧,因为长公主近来酷爱吃冰山雪莲,此物极易败坏,需冰镇才能保存,恰好司尘府为建义庄买了那个冰窖,便将里面的冰尽数拉到了尊者府地窖。
丁鹤染将证物托盘呈于墨汀风面前的案桌之上,将证物袋里的东西取了出来——那是一只岫玉耳坠,与小桉尸身上左耳所佩自成一对!
“这耳环是在地窖寻得,合理推论死者生前到过此处,此刻地窖已经让几名破怨师低调把守,此举并未惊动长公主。”
“好,很好。”
墨汀风点头,继而看向宋微尘,他并不认为地窖是第一现场,却有心继续试探。
“桑濮,所以这地窖就是第一现场对不对?”
“不对。”
宋微尘回得斩钉截铁。
“地窖只能算作事发现场,却非案发现场,死者既然是溺毙窒息而亡,第一现场必在水边。”
她走到司尘府舆图前,指着尊者府的院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