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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的,宋微尘知道自己被救了。
那人满身皎月之光,一头银发如月华照水,穿透漆黑忘川水底,将自己抱了上来。
昏昏沉沉的似乎被祛了黑水之毒,喂了丹药,好生安置在某处,只是这里为何这么冷?呼吸之间胸腔好似要结冰。
她终于艰难睁开眼,四周浓雾依旧,遮天蔽日,散着丝丝黑气。
雾霭中隐隐绰绰有人影端坐,见她醒来,那人凑近了些,修长的手指温柔拂过面颊,
“微微……”
“唉,你啊……”
声音柔肠似断,眼中情意满得几乎要溢出来,与他冰凉的指尖形成鲜明对比。
一声“微微”让宋微尘喉头噎得发疼,热泪奔涌,拼命忍着才没有大哭出声。
“乖,别哭,我这样的坏人不值得你流眼泪。”
那人语气温柔,平静之下却似掩盖着深深的伤口,脸上并没有戴面具。
“沧月!”
宋微尘再也忍不住,强撑着爬起,跌进了孤沧月怀里。
果然她的判断没有错,他根本没有失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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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小桉死那日,在水街画舫附近,我看到的那个人就是你,对不对?”
“前些日子在无晴居,我梦到你来取走了那只纸鹤,那不是梦,对不对?”
“还有境主府夜宴那晚,是因为我在,所以你才会去,对不对?”
“你什么都记得,什么都没忘,一切都是刻意装出来的假象,对不对?”
“如果我今日没有发生意外,没有落入忘川黑水,你还会继续装下去瞒下去,对不对?”
“为什么?为什么……”
宋微尘抽抽噎噎,搂着孤沧月的脖子不停喃喃,她不明白有什么事情他不能明言,非要如此互相折磨。只要他开口,她必不会有任何犹豫,定与他一起面对,共同进退。
他可是孤沧月啊。
这只大鸟早已在无形中,成了她在寐界的“挂碍”。
这种牵系超脱情爱,是两个在宇宙间孑然孤独的生命才会有的互相依恋。
她穿越现世而来,独留寐界,身边便是再花团锦簇,墨汀风再爱她入骨,心底深处依然有一种孤独感无法填补——在某种分类方式下,她独自成边,而这世界的其它一切在另一边。
他身为上古鸾鸟,眼看星辰生陨,历经山峦成海,同辉天地万物。可那又如何?鸾鸟终其一生都在寻找不存在的同伴,他也独自成边。
某种程度上,他们何其相似。
更何况,他们身上还彼此流着对方的血,千年前的桑濮用自己的血给幻化为仙鹤的鸾鸟治伤,千年后的孤沧月用自己的血给宋微尘治病——时间真是一个完美的闭环。
所以她怎么舍得他因为某种不得已的苦衷,装着与自己决裂?
他们如何可能决裂?
“微微……”
四周浓雾更甚,丝丝黑气分明。
与此相反,孤沧月眼中却是无比澄澈,他轻轻抚摸着宋微尘的头发,
“我在境主府那样辱你伤你,为何还信我?”
“现在全天下都在叫我魔君,为何独独你不惧魔君?”
……
“怕啊,怎么不怕。”
宋微尘像个孩子似的箍着孤沧月的脖子不撒手,明明眼泪已经顺着锦领流到了他脖颈里,声音里却满含笑意。
“怕你这只大鸟犯傻,别人都架起烧烤炉子准备烤鸟了,你还紧着给人递十三香。”
“怕你演技太差,除了自欺欺人以外,毫无卵用。”
“更怕你伤害自己。”
她抹了把眼泪指着四下的浓雾,
“如果我没猜错,这里是沧月府后院,对吧?好端端的小桥流水人家,让你祸祸成了枯藤老树昏鸦。”
“你说说你,天天圈在这些pm2.5爆表的雾霾里做什么?嫌自己肺太好?”
好久没听到宋微尘在他耳边说这些听不懂的怪话,孤沧月禁不住嘴角弯成了好看的幅度。
轻轻握着她的肩将这只“宋氏树袋熊”剥离怀抱,孤沧月眉眼里皆是浓得化不开的深情,
“叫我好好看看你。”
宋微尘闻言也不聒噪了,安安静静与他四目相对,突然想起一句话,“爱是两个人眼睛里不间断来回反射的光。”
孤沧月一瞬不瞬看着她,看着看着,眼圈发红,眼里水汽蒸腾。
……
“微微。”
“我曾经坚定的认为我们可以岁晚青山路,白首期同归,但现在事情发生了变化。”
“以前听人说‘喜欢如苍狗,深爱如长风’我不懂。现在懂了,微微,我最近突然明白了喜欢和深爱到底是哪里不同。”
“喜欢是心动,深爱会心痛。”
“喜欢是相守,深爱愿相离。”
“喜欢是不舍,深爱可舍得。”
“微微……”
“我与以前不一样了。”
“墨汀风是个……好选择,你应该远离我。”
孤沧月眼中流出浅粉色眼泪,上古鸾鸟只有伤心至极才会泣血,这是他漫长而孤绝的一生中第二次落血泪——上一次也是因为宋微尘。
“笨蛋!”
见他哭,宋微尘又哭了,心脏闷疼得厉害,颤颤的伸出手,轻轻在他眼下擦了又擦。
“冰坨子好不好,我自然知道。”
“你好不好,我也知道。”
“我不管你变成什么样,都不会丢下你不管。”
“你就算变成了阿修罗,无论是饿鬼道还是须弥山,我也会为了你去闯一闯。”
“我现在也跟以前不一样了,我有法器会法术,我会加倍努力修炼,让自己变得更厉害。”
“就像你去时间之井寻我一样,不管你去了哪里,我都会去找到你,把你带回来。”
“如果我修为不够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