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杜副总管已经亲自带了几个人来替我们上菜。也是为了看看我饮食的情况。点的菜上完,又送了一道雪片鸡肉羹,两只虾。聂英子才道:“我们没点这两道菜啊?”杜副总管便答道:“在座几位都是我家小姐的朋友,我家小姐自来书院,承蒙诸位关照,今日的宴席就当我白鹭飞的一点谢礼,不成敬意。”
说罢又看着我吃,非要我样样都点评一番才肯作罢。
待杜掌柜走后,我才解释道:“这酒楼其实是我舅舅开的。他听人说我吃不惯这里的饭菜,又怕我下了山没个落脚的地方,就让人在这儿开了酒楼。——我也是刚知道的。这位杜掌柜便是我舅舅安排的人。”
不知情的苏聂二人都愣了,周铭倒还一副沉得住气的样子。好半晌,苏玧才道:“……你是说,你舅舅,”聂英子也重复道:“你是说这白鹭飞是你舅舅专门为了你开的?”
我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
聂英子惊讶地张大了嘴:“亏了山山之前还为了芙蓉糕和人争得头破血流的呢!原来这白鹭飞竟是你家的!”山山是聂英子的丫头。
苏玧:“难怪你们天天都能买到芙蓉糕,却是这个道理。”又道:“难怪阿淙一来就订到了位子,还给我们订了个包厢!……”一连听苏玧说了好几个难怪,又换聂英子兴奋地搓着手道:“小玉,这么说的话,那以后我们岂不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芙蓉糕也有,银丝鱼脍也有,也不怕订不到位子了?!真是太好了!……”
苏玧:“那你舅舅呢,我们是来做客,听方才杜掌柜的意思,又是白吃这一顿,也应该拜会拜会他老人家吧?”
我顿时笑了:“他老人家不在这里。”
苏玧:“不在这里,是……”
我:“不在彼泽山。”
……一行吃了饭,又带他们来到后园中闲逛。云璧在前头带路,领着我五人穿廊过院,一路走走停停,且看且说,终于自一道暗桩石桥曲径通幽来到一处准备了茶水点心的临水台榭。我找机会避开了朋友们,问云璧道:“方才的说书故事,你也听过吗?”
云璧:“据说这个故事去年开始就已经在简中流行了,眼下在县上也已经流行好长一段时间了。之前流传的都是京城传过来的版本,不过最近又经过了一些改善,听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那这故事比起实际情况怎么样?”
“八九不离十。”
我:“可这宫里发生的事,民间的说书先生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这又是从哪儿传出来的呢?”
云璧不假思索道:“这种事不加禁令,都是瞒不住的,而且越是有意思,就越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开了。”照如此说,这只是巧合,并非是人有意为之……我不敢贸然下定论,只是回想起来当初的那场宴会,其实自己当时是为了置身事外才扮成了宫女,却没想到竟阴差阳错地影响了后来的局面。
……“花满渚,”苏玧一字一顿念出水榭边上的刻字,又举目四望,“这哪是什么酒楼啊,分明是个别具匠心的私宅嘛。”这时也转够了,便同其他人陆陆续续坐下喝茶。云璧:“这里说是酒楼,事实上算是主人送给我家小姐在这县子上做落脚处的,只有前头才用来营业待客,后面这一片花园楼阁,就当是我家小姐的私宅也未为不可。”
苏玧点点头:“不过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还要弄成个酒楼呢?就简简单单一个宅子不好吗?”
云璧:“主人也是想到小姐没法在此处长住,开酒楼也算是给这里的人找点事做,另外,他希望小姐能广交朋友,多见识经历,自家有个酒楼,迎来送往,喝酒聚会岂不方便?”
听完这话,苏聂二人再次感叹:“你舅舅对你可真好。”苏玧又念道:“不知道小凝什么时候能到。”
……江小凝没等到,我先等来了一封来自韩湫的手书。
在白鹭飞的后园中闲聊闲逛一阵,周铭最先待不住,再三道谢后执意告辞离去了。之后苏玧也打听得几个朋友去向,高高兴兴赴约去了。
周铭走后,聂英子便失落起来,只倚着水榭石栏,望着水面成双成对的野鸭子唉声叹气。说什么明明是以朋友的名义相聚,这家伙却比平时对他还要生分些。我于是借机劝慰:“今天大好的时光,你们也该出去逛逛。英子不是要看那种蝴蝶袖的衫子吗?喓喓你上次不是还说想要订做一套刀囊箭袋吗?你们正好一起。还有什么胭脂店,点心铺,文具纸笔,你们平日里总念叨的那些,可别又忘了。”
聂英子闻言抬起头来,表情依旧木讷,眼神却已经活泛起来。喓喓:“那你呢?”
我:“我好像吃多了,想一个人待会儿消消食。或许再睡一觉。云姐姐也说等了空要让晁医士给我诊个脉。要是我想来找你们了,就打发人来,你们放心去吧。”
……看二人放心地出门走远了,我才转头找了阿淙同行,一同前往韩湫手书上提及的斜巷茶馆。
身为乱臣之后,自小就是在无数指摘和轻视的阴霾中懵懵懂懂地长大。所以自从知道了亲姑姑李暮辞的故事,再提到李家,李暮辞这三个字就成了唯一能驱散那些阴霾,照亮我来处的光。
当年的李家家主李衡本是先帝极为信赖的托孤重臣,可李衡辅佐少帝登基后,为了巩固李家的权势,竟不顾少帝璩陆的反对,将其女李暮辞嫁入了宫中为后。然而大婚当日,少帝为了逃婚私自出宫,自此流落民间。就在那之后的两年时间里,李家便趁皇帝出走,朝中无主,欲倚仗外戚身份窃国掌权……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在外头百般筹谋运作的同时,听说父兄借着自己的皇后之名剪除异己,兴兵作乱,李暮辞便当朝卸印,辞去了皇后之位,之后更是以宫中女侍的身份一举搬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