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领了。”
喓喓:“好吧好吧,随你。我替你回绝了就是。”
次日回到书院,三年甲所的同学们见了我先有几分怯怯,然后便因先前朋友们热切的问候而熟悉起来,回归如常。这时的嘘寒问暖,说笑打趣,也再没有了当日下山来探望时那副试探虚实的阵势。
——那天看英子三两句话就无名火起,我还不解其中缘故。事后才听喓喓解释,他们问我须养病几日,是在猜测我这病久久不愈,是否被韩湫夺了贞洁,伤了身体。如今或许是因琼音阁进城,书院里关注的焦点就全聚在了琼音阁和被戏称为“琼音阁少阁主”的葛喓喓身上。
这里正应付同学们的问候,江小凝就从外头走进来。
近来听英子说江小凝这阵子六神无主,闷闷不乐,还正因生智齿而饱受牙疼之苦,今日一见,果真神情颓丧,满脸阴霾而眉目冷漠。但又终究这些日子不见,乍一看一个这般身姿挺拔,丰神俊逸的白衣公子玉山倾来般缓缓走到跟前,也不由得心口一紧,竟叫人情不自禁地被他的美貌所折服。
江小凝只看了我一眼,眼神闪烁着便移开了。而后一回位子坐下便托着腮望向窗外——这时初夏时分,窗外的高山杜鹃已经全然凋谢了,但越发地枝繁叶茂,郁郁葱葱,风吹过,像一蓬熊熊燃烧的绿火。
当天上午,琼音阁一行就来到了书院上大课。诸位大人们个个梳着独髻,簪着纱帽,还是那身精神抖擞、气势逼人的官服,直看得众弟子们挪不开眼。而后大人们领命挨个上台来讲话,介绍自己的职位功能,独特的经历和耀眼功劳,成了什么事,破了什么案子,抓了什么人,得到过什么赞誉……期间才知这女官里头有的思维敏捷,口若悬河,也有的嘴笨迟钝,怯场怕生,有官场沉浮多年的老手,也有稚嫩青涩的新手;原来和我等寻常人无异,只是身在其位,各有所长。
为了叫男弟子们敬畏尊重,鼓励女弟子们积极应试,最后葛大人又拨了几个人上去讲述自身考女试,做女官的经历。葛大人是最后上台讲话的。说自己当年因连续生了五个女儿而被夫家赶出了家门,幸而被前任展阁主看中,带在身边培养。于是他从识文断字开始学起,终于在琼音阁有了立足之地,也终于回到夫家,把自己的小女儿接到了身边。
那不幸又幸运的小女儿无疑就是喓喓了。虽然早就知道喓喓身世坎坷,但如今听说了葛大人的故事,才惊觉喓喓在父亲家生活的那几年,恐怕外人极尽想象也难以感同身受。
……大课结束后,葛大人远远地看了喓喓一眼,便带着自己的部下离去了。我和英子于是第一时间赶过去。聂英子:“喓喓,你还有四个姐姐啊?”
喓喓:“是啊。”
聂英子又道:“有姐姐太好了,我一直想有个姐姐。那你的姐姐呢?你母亲没有把他们接过来吗?”
喓喓轻轻叹了口气,神色平淡地道:“他们都死了。”而后掰着手指头:“大姐是病死的,二姐听说是被活活饿死的,三姐听说是被摔死的,四姐好像被卖了,又或者是被扔掉了……不过听起来虽然有点悲惨,但我觉得他们死了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聂英子满脸惊恐地看着喓喓,久久都说不出话来。我也是。然后聂英子拉拉我的手,我们俩就毫不客气地一左一右用力抱住了他……与此同时,江小凝就站在不远处,看着我们,然后和苏玧一道离去了。
因并未如预想般在书院里见到雎献,吃饭时心里只空落落的。喓喓和英子也说起此事,喓喓漫不经心地道:“这家伙不会是怕见官,自己躲起来了吧?”
聂英子大惊:“怕见官?他犯什么事了?”
喓喓这才将葛大人要见他的来龙去脉一一尽述。又道:“这家伙空有一身武艺,却实在胆小,我母亲又不会吃了他!”
然而又无暇追究。心中盘算着要趁琼音阁在山下逗留尽快完成茶谱,这样舅舅听到我不肯回京的消息时,看到我为他亲手抄录的茶谱也能心中宽慰些,从食堂出来后便照旧在喓喓和英子的陪伴下来到了藏书楼。
一行来到藏书楼下,那株伫立在旁的古银杏夏来荣盛非常,越发地雄伟壮丽,近看更是遮蔽了半边苍穹,可称满目苍然秀色。可往日里倚着树荫闲坐于阶前看书的弟子却不见踪影。只几个人站在活墙跟前,指指点点地围观。才见那一面活墙上的文章告示尽皆湿毁,墨痕重叠,字迹污染,纸张或摇摇欲坠,或残缺起皱。而彤官正支着梯子,操着刷子,挂着水壶,艰难地清理高高的墙面。
“这是怎么回事啊?”我仰头问起。
彤官低头一看,上一刻还和粘黏在石墙上的那些纸张残屑较真斗狠的脸,顿时就阳光明媚起来:“玉小姐!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这是怎么了啊?”
“还不是前天那场雨。前天刚好要将这些文章都拆下来,重新誊抄了再一一贴上去,谁知白天拆了桐油琉纱纸,当晚就毫无预兆地下起了雨,真是倒霉……”——原来这活墙上张贴的那些文章长日里风吹日晒,自然而然就会开始发黄朽化,字迹模糊,所以总要定期更换。
看这面墙满目狼藉,又高又阔,便不免为彤官担心起来。“这些全都你一个人做吗?怎么不找几个帮手啊!”
彤官:“我们先生正有此意呢,只是还没来得及。”
喓喓这时一把拽住身边的聂英子,自发道:“我们来帮你吧,反正也是闲着。你的刷子哪里来的,我们先帮你清理底下够得着的地方。——怎么了,你刚才不是还说没事干吗,这下有事干了。”聂英子皱了皱鼻子没说话。彤官闻言却激动得差点从梯子上摔下来。也不客气,当即就兴高采烈道了谢,又答应给二人煮茶做点心。
聂英子只好不情不愿地哎呦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