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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的确有极少数人,如果意志坚定又不至于心性偏激,在意识被碾碎了一次之后,剩下的碎片还能在原本惯性的牵引下,重新拼凑起自我。这种人在我看,就是『有资质』的类型。这与你是否是咒禁师无关,而只和心灵质量有关。」
安知真的目光移向天台一角。
「至于没有资质的人……喏,就会变成那样,变成白痴。」
孔银莲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角落里的那团奇怪生物,就像脱了壳的蜗牛般蠕动着身体,不断地流淌出肮脏的血污。
她现在认得出来,那就是自己曾经的同伴,咒禁师邓荣。
可现在的他,已经根本看不出人形了,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
孔银莲只觉得脊背发凉,止不住的寒意。
她并不喜欢这个男人,但看到他落得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场,还是感到了难以言喻的惊悚。
「当然啦,你能那麽快恢复过来,我也帮了点小忙。要不然以你醒来时的状态,还得当个几年的傻女人,才能慢慢恢复过来,而且还是会留下精神错乱丶记忆断裂的后遗症。」
「本来,你应该在街头流浪或是被人送进福利院……这倒也挺悠闲的,总比当个害人的咒禁师好吧。」她说。
孔银莲对她的话甘之若饴,甚至产生了喜悦之情,无论那是侮辱还是嘲讽。
直到现在,孔银莲还是跪拜在地的状态,而且一点儿都不觉得屈辱,反而习以为常。
但,即便如此……
咒禁师拼尽全力压抑着内心涌上的这股古怪的开心,说道。
「所丶所以……您的能力还是可以被抵抗……对吗?」
「抵抗?」
安知真好像听到了一个有趣的笑话,再度露出愉快的笑颜。
「我命令你,你可以试试看,能不能sha了我。」
s……sh……sha……
孔银莲根本无法理解。
因为这个字和眼前女人之间的联系,已经在她的脑海里消失了。
以及,包括诸如剁,切,刺,砍,削在内……全部带有伤害性的词语,她还记得意思,但只要和安知真联系上,就会立刻断裂。
这种逻辑错乱还带来了无比激烈的痛楚,就像将脑浆一点点用铁勺剜出来……让她的全身疼痛到彻底停摆。
「呼……哈……这是……对丶对不起……请饶恕我……我的僭越……请允许我不去思考……」
孔银莲面容扭曲,鼻涕眼泪混在一起,她将脸深深地贴到粗粝的地面上,使劲地摩擦着,直到额头处血肉模糊。
「无法对我产生杀意或者敌意吧?不如说,你现在非常的尊敬和崇拜我。」
安知真站起身,缓步走到孔银莲的面前。
「所以,你已经是我的奴隶了,你对这个事实如何看待?」
「我……感到由衷的幸福……和前所未有的喜悦……」
「嗯,回答得不错。」
安知真清朗的声音从头顶往下传到孔银莲的耳中,有些模糊,像是来自云层上空的神祇。
无论说话还是行事方式,都是如此自然,就好像从一开始,安知真就习惯了这种俯瞰世间的超然视角。
她在拥有了那等超常规模的意识体后,对于人性自然变得淡漠——
又或者,正因为她本人天生就是冷漠的性格,这种极端的能力才会出现在她身上。
到底何者为因丶何者为果,除了她自己以外,这世上没有人知道答案。
……
「好了,我之前说需要两个实验品,那就是两个。」
安知真拍了拍手,示意孔银莲从地上起来。
「所以祝贺你,孔银莲,你暂时活下来了。」
「是,能帮上大人的忙,是我的荣幸。」
「那就开始试验吧。」
安知真将一台照相机交给孔银莲。
「好好拍摄,你们也算是同伴一场。」
她转身望向角落里的那团「生物」。
「他生前是渣滓,是社会的害虫。但在价值的天平上,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平等的,都有机会为这个世界创造价值。」
「就和他的同伴一样。他在生命最后留下的痕迹,到底能不能为人类的未来做出贡献,就看你的了。」
……
孔银莲沉默着打开摄像机,对焦,将镜头对准邓荣。
「二〇一〇年六月二十五日……第二次异能过度开发实验……三丶二丶一,开始。」
角落里蠕动的生物突然开始激烈地挣扎,扭动,发出痛苦的喘息声。
她还记得,邓荣的能力介于人仙系和地仙系之间,是源头来自远古风神飞廉力量的咒禁。
人仙系的一面是他的身体部位会变形成近乎鸟类,骨骼中空,适合高速移动乃至飞行,同时会生出利爪和利齿;地仙系的一面则是操纵空气流动,即「风之力」。
在安知真的命令下,邓荣正在拼尽全力地催动真炁丶使用咒禁,哪怕失控都在所不惜。
人仙系咒禁往往都能具备一定程度的自愈能力,虽然很难达到「不死骨」这种闻所未闻的程度,但的确会比一般禁师更具优势。
邓荣的咒禁由于具备双重特性,导致两个侧面的力量都不算强,往往只能靠时间积累复原一些皮肉伤,但在这时却很明显出现了超出原本能力范畴的效果。
本来已经身受重创的躯体竟然奇迹般开始支撑起来,畸形的血肉填满了伤口;但与此同时,「他」——或者说「它」,浑身上下开始生长出鸟类的漆黑羽毛,重生出来的肢体不正常地纤细,好几根佝偻地趴在外头。
邓荣……正在变成真正意义上的怪物。
孔银莲抿紧嘴唇。
「继续。」
安知真平静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不知道是在给邓荣下达命令丶还是在对自己说。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发生的。
邓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