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崇侯虎还有个儿子,转移内战的最好方法就是进行对外战争,只要打下这块地,那他这个北伯侯就算是坐稳当了。
这两方乱起来,自然是殷受乐意看到的,不然他没必要出这么损的主意,偏偏明面上不偏不倚。
阿明在背地里看着,也没有阻止,周地损失力量是好事,之前君臣一心,没有外人插手的空隙,现在外患有,内忧也马上要摆出来,终于能让她和冀州横插一脚。
前任北伯侯本来也是走运,才从曹州侯晋升北伯侯,不是世世代代经营的,政权当然也就没有那么稳固,等双方打完,北地也基本上都姓己了。
作为阿明最亲近最了解她布局,同时还在朝廷任职刚升至上卿的狐狸,眼看着这两个人无需言语,就配合的天衣无缝,只能暗地里嘀咕:一个在前面挖坑,一个在后面补刀,也真是默契。
结果有一次两人聊起朝廷目前的动向,猜测殷受之后的打算,狐狸无意说漏了嘴。
阿明略一沉默。
说实话,她们之间一直心照不宣,没有提起过阿明和殷受的关系。
虽然阿明总能从各种渠道知道殷受的消息,但是全是各种公事政治信号,这还是狐狸在之前的旁敲侧击后,时隔多年头一次提起私事。
阿明隐约知道她的一点想法,无非是因为自己难得对某个男人表露出一点情意,为如此默契的两个人感到可惜。
她和殷受某些方面确实是很相似的。无论表面如何,他们其实都相当固执,为了自己的目标全力以赴,到手的东西从不会轻易抛弃,对权力的渴望或许并不旺盛,可既然是属于自己的东西,那就谁也不能抢走!
阿明不由得微微一笑,柔声道:“眼下暂时的合作并不能说明什么,他想要将四海封地尽收掌中,天下再无诸侯,恰好我也一样。”
“等到西北落入我掌,东伯侯自然会站到我的一边,到那时,我会是天下最大的诸侯!”
这也是当年举报姬昌时,她没有牵扯东伯侯的原因。
殷受用金属货币体系代替贝币,显然富有东郡,海产丰厚的东伯侯是受损最大的那一个。
他也是至今为止,四侯中唯一不愿意使用新货币的诸侯。
可惜新货币的推行是大势所趋,历史必然的走向,他早晚要低头。
人不愿低头,却不得不低头,想也知道他心里有多怨恨。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他跟殷受怕是隔了祖宗十八代的血海深仇,能有大闹一场的机会,可不会轻易放过。
“玉儿啊……”明己的语气平静又不容置疑,如同师长谆谆教诲,告诉它无需存在多余的幻想,“这天下,只能有一个王。”
谁也不能让她屈居人下,踩在她头顶上决定她的生死!
如今也到时候了,周地再打下去容易损伤根基,阿明可不想接手一堆烂摊子,北边势力已经被冀州蚕食的差不多,只等下次那对叔侄再打起来,就可以一举收割成果。
天下只会有一个王者,而她相信自己会是最终胜利的一方。
——哪怕对手是殷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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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明扶着肚子,挥泪告别夫君,身边是丈夫的母亲、祖母、弟弟和众多王公大臣,不少人头一次这样近距离看到她,看这弱质芊芊的女子哭得差点昏过去,只觉得心也要跟着一起揉碎了。
姬考的母亲和祖母看上去比她坚强的多,就算是哭也只落了几滴眼泪,脸上神情坚毅,愈发衬得阿明纤细脆弱,宛如世间最细腻的瓷器,不能有半点磕碰。
就算是心情差到极点的姬发,也不由得侧身看向自己的嫂子,温声劝慰了几句。
她泪凝于睫,望着几个被交托大事的弟弟们,“夫君这一去,国家大事便仰仗诸位了……”
女子叹息一声,诉说不尽的惆怅和茫然,仿佛失去了依靠,倚着母亲太姬细语,“只盼着肚子里这个孩子平安出生才好。”
太姬左手扶着儿媳,右手搀着婆母太姜,不住的低声安慰。
太姜倒还好,年纪大了心不老,身子骨还算硬朗,儿媳却是个娇柔脆弱的人,哪里经得住风雨?要不是肚子里还怀着孩子,怕是想跟着考儿一起走了。
姬发望着阿明的肚子,目光一闪,声音始终温和,“我听大兄说,这是个男孩儿?”
他其实并不是个多温柔的人,性格坚定,行事作风十分雷厉风行,但对着这样如花娇嫩的美人,又是自己的嫂子,声音也不免放柔许多,轻的如同蝴蝶振翅,以免惊吓了她。
“是,巫说是个健康的男孩。”
就算她肚子里啥也没有,那也必然会是一个健康强壮的男孩子。
“以后这个孩子长大,怕也要麻烦几位叔叔照顾了。”
阿明摸着肚子,语气温柔慈和,慢慢平静下来。
姬发笑了笑,谁也不知道他这一刻想了些什么,“这孩子是大兄的长子,不必嫂嫂多说,我们也会好好照顾的。”
“二兄说的是。”
“大哥不在,我们肯定会帮着照看的。”
“嫂嫂尽管放心。”
大家纷纷拍着胸脯做出保证,信誓旦旦。
虽然老三、老五和老八跟这个二兄一向不太对付,下面浩浩荡荡几十个兄弟不少都对嫂子有那么点不该有的念头。
但当着王后、王太后、大臣们的面,这一家子兄弟要多友爱就有多友爱,对这个嫂子客客气气的,没有半点逾矩。
阿明便也拭去泪水,面容含笑,整个画面看上去便是君臣相亲,兄友弟恭,家庭和谐,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