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的记忆,不是在这里吗?阿明按住手腕上的珠串,看着他没说话,不确定这人想起来多少。
不过,好像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当初取走对方的记忆,只是担心那一晌贪欢会让形势变得复杂,毕竟她早已经打算嫁给姬考,殷受只能算是婚约未定时的放纵和自由,是她难得想要任性一次。
她很喜欢他,可是他的身份牵扯太多,万一他醒过来找人,下旨让她进宫,那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阿明很清醒,以殷受的抱负和志向,就算诸侯不动,他早晚也是要软硬兼施,一点点把权利收回中央的,像冀州这样“只听苏,不闻王”的,正是被最早挑出来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父亲被问罪,兄长被押往朝歌为质,不过是佐证了自己的猜想。
在见到殷受本人之前,她从来都只把对方当成尊敬的对手,未来的拦路石,哪怕最麻烦的时候,都没有想过嫁给他。
直到那天晚上单方面见到他之后,她在院中静坐一夜,突然产生过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大概就是,嫁给他之类的。
这个想法卒于头痛。
——头痛欲裂,仿佛连这样的想法都是不应该,不被允许的。
阿明不信命,那一刻却冥冥之中有了预感,她来到这世界,应该是有什么要完成的愿望——唯一不能做的,就是嫁给殷受。
她望着眼前的人,眼神放空,像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整个房间死一般的寂静。
阿明忽然从腕上摘下了一颗珠子,对着殷受,摊开掌心。
燃到尽头的烛光终于无力支撑,在闪烁几下后,倏然熄灭。
月光自窗外而来,屋子里的人只能盯着那颗如同露水般虚幻的珠子,它在黑暗中放出迷离华光。
阿明轻声回答他之前的问题:“当年,我并没有想要迷惑你。”
殷受瞳孔一缩,顿时收紧了下颌——她竟然承认了!承认当初她突然地来,突然地走,顺便取走了他的记忆,放任他疑惑不解,四处寻找答案,寻了十多年!
她甚至转头就嫁给了伯邑考,还给对方诞下一子!!
这辈子他都没见过这么狠心的女人!
如果不是他邀请她合作,是不是要等到兵临城下,她才会在他死前大发慈悲见他一面?!
“好!真是好极了!”他分明在笑,眼神却极狠,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像是恨不得从她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夫……”殷受喊不下去,想到这个称呼代表的含义,他的唇齿间不由得涌上血腥气,又被他强行咽了回去,只能放弃称呼:“你就没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吗?!”
这场景让人产生一种恍惚,仿佛很多很多年以前,也曾经有过这样的画面,质问与解释,纠葛与缠绵,只是这一次,再多的理由都没有说出口的必要了。
阿明撇开眼不看他,嗓音平静:“这里面便是你当初的记忆。”停顿了一下,“不问自取,我很抱歉。”
殷受再也忍不住,用力抓住了她的手腕,“这么多年,你只有一句抱歉?!”
靠的越是近,记忆便越是清晰,阿明没有挣扎,记忆上的封印经过长时间的流逝,加上短时间内主人情绪的剧烈波动,已然濒临破碎,光芒越发亮眼,直到漂浮起来,融进他眉心,物归原主。
记忆回归,趁他失神的那一刻,阿明掐诀,死死封印住了另一颗珠子。
她的眼眸在这一刻如同覆盖了一层霜雪,又像是眼泪化成雾气,遮住了视线。
“能有什么好解释的?”她的声音像是从天外传来,无奈和悲凉被平静覆盖,“你我从一开始就不是一路人,兄长至今还在你的手中,就连你我的初次会面,也是因为父亲去朝歌辩罪……从一开始,就是错误。”
她捧起他的脸,眼里看不到一滴泪,轻声问:“我不取走你的记忆,又能如何呢?这么多年来,你从未放弃从各方面打压诸侯,你会因为我,放弃自己的计划吗?”
商王有野心,诸侯也有野心,殷受想中央集权,各诸侯想独立自主,从一开始,就是死结。
那一段美好且香*艳的记忆恢复,殷受回过神来,听见她的话语,心里涌起了一种无力感。
终究有些东西,是无论如何也不想舍弃,却无论如何也抓不住的。
“不会。”他回答的非常肯定。
阿明闭上眼,唇边的笑容苦涩又释然,手指从他的脸畔滑落。
“……但不是错误。”殷受伸手将她一把抱在怀里,对方依偎着他,浑身僵硬,“不管怎么样,别说这么难听的话。”
“我们的相遇,从来不是一场错误……重来多少次,我也不会后悔遇见你。”
阿明咬紧了牙关,这一刻她宁愿殷受怪她,讨厌她,憎恨她……唯独不要这样好。
这让她忍不住厌弃自己——一边享受着他的好,一边做着算计他的事。
她回抱他,脸埋在他胸口,手指收紧,死死拽住他的衣服,声音里掩不住哽咽:“……我也是……如果有来生,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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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从不会因为儿女情长停止,双方的掌权者也并非感情用事不顾大局的人。
即使那天晚上再失态,该履行的合约仍然要履行,该付出的代价都会被按时收取。
为了平衡双方势力,魔祖在挑拨之余,暗地里下黑手坑起阐教弟子也并没有手软,阿明紧随其后,决定跟着西方教的人一起搅搅浑水,该杀的杀,该渡的渡。
有时候打的太过火了,也会适当控制一下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