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年龄尚小,资历亦浅,只是有幸同民间术士学了几日医术,术法不精,让她看诊恐伤龙体。”“无碍。“姬醇道:“朕头疼之症乃是顽疾,天下名医都没法子,今日就让这小姑娘瞧瞧,说不定反倒有奇效。开始吧。”姬醇如此坚持。
宁窈只得凝神搭脉。
姬醇如今不过四十,该是身强力壮之年,但他的脉象却十分羸弱,肝胆不合,肾气不足,饱受头痛困扰便是因此而生。宁窈搭脉后,询问道:“陛下可是每夜饱受失眠之扰。”此言一出,帐内忽地一片死寂。姬醇每夜无法安睡,此乃宫中秘闻。时常有太监宫女听见姬醇从噩梦中惊醒,高呼:“兄长莫要杀我。”若提及姬醇失眠之症,便定要引出其梦魇。而他自己兄长之死讳之莫深。贺鹏一代名臣,只是在庆诗里提了一句“煮豆"便头身分离,又怎会让一年轻姑娘在众人面前问到死穴。
一片死气沉沉的寂静之中,裴台熠再次离席,道:“陛下,臣妹无礼,不通医术,还望陛下恕罪。”
“熠儿,"姬醇道:“朕又没说她什么,你何必如此紧张?”他转眸看向宁窈,不怒而威地质问道:“是谁告诉你朕夜不能寐?你可知,打探朕的私事,是何罪过?”
宁窈不卑不亢地再次行礼,道:“臣女从未打探过陛下私事,臣女提此一问,皆因陛下脉象心脾两虚。睡眠受气血、五脏之影响,人体气血调和、五脏通利,便能安眠;反之,脏腑阴阳气血失调则无法入睡。故而臣女猜测陛下多半常年无法安睡。”
裴台熠看着宁窈是如何在姬醇的淫威之下镇定自如问答如流。若是旁人见了,必然会说她不过是天赋异禀,是名医之后,又师从化真罢了。
唯有他每夜与她相见方知,她是如何用功发奋,手中医书从不离手,生病时也要翻看几页解闷。都说女子该操持一家老小,生儿育女,但他忽然觉得,老拘宁窈于小小一方天地,太小了,太窄了。少女的声音清脆,清晰地回荡在营帐之中。姬醇杀心已起,但又突发头疾,痛苦得闭了闭眼睛。脑侧痉挛的青筋令他两眼充血。
他瞪着一双血红的虎眸,问道:“那你可有医治之法?”宁窈道:“臣女有一法,但药效刚猛,恐误伤龙体。”“朕准你,"姬醇道,“施针。”
“此穴位在头部,还请陛下出帐。"宁窈道。一旁太医惊恐地拭了拭额角冷汗。他们亦是饱读医书,怎会不知头部施针穴位?但这几处穴位效果刚猛,若扎错了,只会使得头疾更加疼痛。姬醇头疾发作时,状如疯子,他们为了保命,宁愿不扎,用温和的手段将病症拖着,也不愿走此险棋。
宁窈这小姑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压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姬醇道:“启帘。”
帷幔在两人之间缓缓升起。
宁窈上前,取下了姬醇头发上沉重的发冠。为他在头风府、哑门等处扎针。
宁窈每落一针,帐内的太医们便瑟瑟发抖地闭了闭眼。姬醇躁动的脑部终于平静下来。
他睁开眼白恢复正常颜色的眼眸,揉着太阳穴,对裴台熠道:“你医术不错,赏。”
宁窈终于轻轻松了口气。
她平安无恙地离开营帐,几位见风使舵的太监过来也向她道贺,“窈姑娘不知,方才可是万分凶险。”
宁窈谦逊道:“也是运气好。”
“怎会是运气好?“太监道:“姑娘医术高明,为自己谋得了一线生机。日后陛下再发头疾,就请窈姑娘进宫了。”
“熠儿,"帐内,姬醇挥散太医,将裴台熠留了下来。他精神恢复些许,但看起来仍然疲累,倚在椅背上,沉沉叹了口气。“方才那位医女,便是你表妹?”
“是。“裴台熠道:“臣妹愚钝,臣在此为臣妹请罪。”姬醇头疾暂缓,心情大好,一笑了之道:“你妹妹医术不错,你今日谦虚得过了头,都不像你了。朕唤你来,是为了同你说几句体己话。”“你在宫中陪伴了朕这么多年,是朕的左膀右臂,为朕除了不少心中祸患。如今你已双十年纪,身边却没个陪伴的,叫朕寝食难安。这几日,朕对你的婚事思量一番。阎加州有一女,才貌出众,谨守女德,定能为你打理好家业。”裴台熠淡声道:“臣已心有所属,恕难从命。”此言一出,伴随在姬醇身旁的太监们,已是满头大汗。“裴大人,"大太监悄声对裴台熠低声说道:“您这是在做什么?您难道要抗旨?您若不愿娶那阎家姑娘,说些旁的借口也好。黄河一带水患频起,西南蛮子屡屡犯境,国事未平,不敢娶亲,也好比直接拂了圣上美意好呀。”裴台熠却不为所动。他甚至有些厌烦。他说够了谎,现在只想一吐真情。男儿志在天下,可若连自己心爱之人都保护不住,滑天下之大稽。姬醇目光炯炯地看着堂下裴台熠片刻,扶着椅背的手掌反复摩挲,片刻后,又是一笑,道:“熠儿呀,你少年老成,行事又向来稳重,倒让朕忘了,你也正是气血方刚的年纪,有冲动,实属正常。朕不知你那心上人,是谁家姑娘?裴台熠不语。
九幽司是一把见不得光的刀,他已身处此中无法脱身,但没必要将宁窈也拖进这泥潭里。
裴台熠不愿说的事,谁问都问不出来。姬醇见状,又笑笑,道:“既然你已心有所属,那此事就暂放一放吧。”
“是。"裴台熠从帐中退了出去。
姬醇面上的笑便凝固住,然后缓缓消失。
“贺鹏的家人找到了?"姬醇问。
“是。“太监回道,“他们一家跑到了楚州,现在已经全部处决。”姬醇道:“朕当日只下令斩杀贺鹏,未下令如何处置贺鹏的家人。熠儿杀了贺鹏,但却放了贺鹏一家,钻的便是这个空子。你说若是以往,他会留他们家的命?”
贺鹏一代贤臣,因失语全家灭门,这事叫谁看了都于心不忍。但太监在宫中苟活,必须揣摩圣意,只得顺着姬醇的话说,“自是不会。”姬醇道:“先是钻这个空子,然后是抗旨拒婚。九幽司的翅膀,太硬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