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瑾、黄兴德、王文爷仨从都司天监衙门后门出来时,天又已经黑了。
等候多时的漕帮弟兄们见到爷仨出来,连忙驱赶着马车上前迎接。
姜瑾站在马车旁,遥望着草市传来的喧哗烟火气,忽而笑道:“这回来了这么久,每天夜里不是在忙着杀人,就是在忙着找人,还未仔细感受过扬州的夜景......今晚不若走着回堂口?
黄兴德捋着胡须笑道:“难得师哥有此雅兴,小弟自当陪同.师哥,请!“
“走吧。
姜瑾也笑呵呵的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俩老头一个背着手、一个拢着手,顺着古老的青石板街道,慢悠悠的走进一片灯火辉煌里
王文吊儿郎当的跟在两老头身后,目光没有焦距的浏览着华美的夜景
两架马车缓缓跟在三人后边,车轱辘滚动在石板上的摇曳声,有些吵闹却又至于刺耳。
就仿佛,他们真会一路走到家....
不知走了多久,走在王文前边的黄兴德忽然头也不回的说道:“二虎,别琢磨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吧。
王文难得没有跟他唱对台戏,但也没有吭声。
黄兴德回过头看他,轻声笑道:“我儿想做英雄?’
王文摇头:“我没想做英雄。
黄兴德:“那你还想咬着不放?
王文:“我只是不想做狗熊。
黄兴德沉默不语。
姜瑾哈哈大笑
他拍着自家师弟的肩头,冲着王文挑了根大拇指:“这孩子将来一定比你有出息黄兴德无奈的看了自家师哥一眼,然后再次看向王文一眼,用很轻柔却很缓慢的语气,一句一顿的说道:“当年老帮主,也说你爹比咱有种、比咱有出息
姜瑾饶有兴致的看着王文,想看看这个他很是欣赏的师侄,会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道理我都懂。
王文沉默许久,才轻声说道:“但我想,您二位并不想听我讲道理,那咱爷仨就唠点干的。
黄兴德要开口,却被姜瑾按着肩膀给打断了,他笑着说道:“先听听孩子怎么说吧’
王文冲姜瑾一抱拳,末了很认真的说道:“我知道您二位在担心些什么,我也知道赵志凌他们在避讳些什么,这个头的确不好出,做对了没多少人会记咱的情,做错了有的人落井下石.....
“但我想着,我们要是做对了,那些人就算不记我们的情,好像也没法子落井下石吧?
姜瑾失笑道:“这个倒是!
一但查获谁人与白莲教有干系,他也就失去落井下石的能力了。
"可是......
姜瑾笑眯眯的问道:“你做这么多事,却什么好处都捞不着,你图个啥呢?”他觉着,自家这个师侄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黄兴德看着王文,忧心忡忡的沉声说道:“你还是想当英雄!”
”我其实也不知道我图个啥......
王文迎着老头那令他压力倍增的眼神,努力心平气和的说道:“我只是觉得,心头有点憋屈。”
姜瑾饶有兴致的追问道:“看不得权贵草菅人命?'
王文看了老头一眼,有些迟疑的说道:“大师伯,我要说眼不见心不烦,他们草菅人命关我屁事......您会不会觉着弟子心性太凉薄?
“好好好,好一个‘关我屁事’!
姜瑾于闹市之中旁若无人的抚掌大笑,干瘦的身形之上散发着的那股子洒脱飞扬的气势,颇有几分魏晋狂士的风姿:“不过既然你小子都觉着关你屁事了,那你还憋屈个啥劲儿?
王文使劲儿刨了刨脑壳,努力去描述自己心头的那种感受:“弟子也不知咋说,反正就感觉有点牛不喝水强按头那味儿,人家舒舒服服的躺在家里,屁都还没崩-个,咱们这些人就跟丧家之犬一样夹着尾巴闻风而逃了..而我都还没想好,是先叫两声意思意思,还是干脆坐下来看看热闹呢,就有人按着我的脑袋说那些人惹不起、你别去闯祸。
说到这里,他自己都觉着自己太不成熟,神情焦躁的说道:“可能弟子这人天生就是条上不得台面的贱命,我就是想不明白,那些人到底是比我多个脑袋,还是比我多条几把?他们咋就那么牛逼呢?难道他们有两条命吗?难道他们被杀不会死吗?'姜瑾没有在意他的污言秽语,只是恰当的时候开口提点他:“你也只有一条命,你被杀也会死。
“对啊!
王文大力点头,试图将自己的思维从牛角尖里拽出来:“所以我应该怕他们,他们也应该怕我啊?可我现在怎么只瞧见我们怕他们,瞧不见他们怕我们呢?大师伯,这是为啥?
姜瑾耐心的提醒他:“自古以来都是民不跟官斗,我们怕他们是理所应当的。”“大师伯,这不是又绕回来了?
王文又使劲儿的刨自个儿的脑壳:“官儿昨了?官儿就比我们多个脑袋、多条几把?还是官就多一条命,官被杀就不会死?
他起先是想得明白这些道理的,也认可这些道理的。
后来他觉着不爽了,他就想不明白这些道理,也不认可这些道理了。
讲真的,王文其实怕死,毕竟他是死过一回的人。
但他想要活着,是想要滚烫、想要酣畅淋漓的活着。
而不是想要憋憋屈屈、行尸走肉、荀延残喘的活着,
他这辈子真的就只有这点念想了...
有种说法,讲人性是通过一个个锚点来固定的,
这些锚点,可以是爹妈、可以妻儿,也可以是理想、是遗憾,还可以是故乡、是远方......
总之,只要一个人还有在意的人和物,还有想念的事和情,他的人性就是有锚点的,他的人格就是稳定的,
反之,一个人的人性要是没了锚点,他的人格就会像断线的风筝那样,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要飞向何方...
从这个理论出发,王文作为一个魂穿者,过往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