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老朽,每顿饭都吃不下什么东西,身上的力气也时有时无,年近六旬,虚弱到了极点,拿着这张战弓,又能做什么事呢?”
说着,老人摇了摇头,不待沈言开口:
“况且,老夫的几个儿子,皆不成器,唯有一个喜好读书的幼子,今年才考中童生。
“沈公子天生文曲星,前途不可限量,日后科场相见,还望你对我家小儿,照拂一二。”
话说到这种地步,沈言也只能颔首:
“既是长者所赐,学生不敢推辞。”
......
不过。
没过多久。
这位自称年近花甲、身体虚弱的老人。
就在少年面前,展示出一种与自身貌似孱弱的身形,截然不同,甚至格外霸道的风采和行事手段!
龙场县。
东南。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处数进的宅邸。
门楹高近两丈,房屋上的装饰雕梁画栋,浮雕图案如生。正门前,有九级汉白玉修砌的台阶,漆成黑色的木质大门上,左书“勤俭家风”,右写“耕读世业”。
屋檐下悬着一行红皮灯笼,其上各自描绘有一个硕大的“赵”字。
这里便是赵老爷的住处。
沈言深深地吸了口气,跟随在刘老县丞身后,悄无声息地捏了捏拳头。
来到赵老爷的门前。
这一幕。
来得比自己想象中要更早一些。
“诶,那老头!”
本镇首屈一指的大户门前,自是不缺看门站岗的仆从。
一个本镇的泼皮,指指点点之余,口中不三不四道:
“往边上去!不知道这是谁的府上?脸白得看着跟个吊死鬼一样,真叫一个晦气,赶紧滚远着点......”
刘老县丞看了他一眼。
老爷子上前几步,随意出手。
表情就仿佛是在驱赶蝇虫。
可,那个泼皮就被拍进了土里!
“儒家修行的第八品,立文庙。
“就是读书人在胸腹之间,用自身才气,支撑起四梁八柱,每立起一道梁柱,儒家修行者的体魄,也就强上一分。
“故此,八品也名‘修身’,四梁八柱全部搭建完成的儒生,仅以八品而言,体质不会比同阶武者稍弱,只是没有气血战法那般凌厉的攻杀手段......”
刘老县丞说着,拍了拍沈言的肩膀。
“跟我来。”
说话时的语气不疾不徐,也并无半分激烈的神情,要不是门前接二连三被他拍进地里、发出一声声惨叫的泼皮们的话,此情此景,倒还真如一位老夫子,温言教导弟子言行恭谨一般。
紧接着。
这位“老夫子”随意抬手,举手投足间,仿佛拔起一座大山。
猛地拍出!
赵府的黑漆木门便碎掉了。
沈言表情木然。
不是感受不到震惊。
而是一时之间,见到的东西太多,麻木了。
特么的,八品儒生怎么会这么强啊!
亦步亦趋地跟着进门,沈言耳畔,却是听得这位老县丞淡淡道:
“赵立德,出来见我。”
这即是赵老爷的本名。
刘老县丞的声音,似乎并不十分恢弘,可转眼之间,便在层层叠叠的赵府之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赵立德!”
“赵立德!”
“......”
“出来见我!”
“出来见我!”
“出来见我!”
“......”
一次次回荡过后,其人的声音,便如同黄钟大吕般,在院落中轰然炸响。
这是八品儒家修行者的另一种神通。
只需三言两语,便可使人心神震动。
故此得名,“微言大义”!
不多时。
一道稍显矮胖、八字眉、细长眼、留着两撇老鼠须,脸上有些许浮肿未消的身影便迎面走来。
拱了拱手的同时:
“二位......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能否先给我说个分明......我家老爷此刻不在府上......”
言辞之间,姑且还算客气。
可唯独这份吞吞吐吐的语气,显得有几分不尽不实。
“赵立仁。”
刘老县丞面无表情。
其人身穿那件绣黄鹂补服的八品文官绿袍,无风自动。
“你还敢来诓骗本官,就不怕老夫一怒之下,把你家这宅子,拆个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