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过相抵,惩罚便不必了吧?”云珠殷切笑着,试探着抬起眉眼。
她这一番连消带打的说辞,好像真是那么回事似的,还顺便向赵璟不着痕迹地倾诉了一番清漪宫的不易,小算盘打得啪啪直响。
——她倒是会讨巧。
“你可知道,若是换个主子听你胡诌这些,这会儿你已没法在这好端端站着了。”赵璟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反问。
云珠犹豫半晌,一句“这不是您让我说的吗”卡在喉咙里,终究是没说出来,只小意道:“是,奴婢这都是沾了您的光啦。”
赵璟深以为然地颔首。
随后又问:“这几日的汤,都是你亲手做的吗?”
这事儿是显而易见的,云珠不好往苏云晴身上推,只好应了是。
这回陛下像是终于满意了,眉头舒展,目光转向了一直明晃晃搁在盘子里的那块玉佩,松口道:“说说罢,你来找朕,到底是为着什么?”
他总算愿意提起这块玉佩,语气也还算轻松,云珠听在耳里,松了口气。
其实她这件事做得很刻意,谁又能看不出她是想来和陛下攀旧交情呢?可她想攀是一回事,陛下愿不愿意叫她攀便又是另一回事了。
如今看来,陛下还是很通人情的。
云珠紧张的心情歇下来,唇边便带了朦朦胧胧的笑,“奴婢就是想问问,您原先许诺奴婢的话,可还作数吗?”
赵璟像是全然猜不到她所谓此事似的,新奇地看她:“朕依稀记得曾听谁说,一个心愿有什么稀罕,还不如银子来得实在。可朕记着那人已收了朕一包银子,连面都不愿意再见朕一面,就和朕两清了来着。”
云珠面上现出讪然。
这话的确是她说的。
从前包括现在,她都不敢轻易相信那些随意可以定夺他人生死之人所说的话。
按理说赵璟这边,她算是救了他一命,有来有往也是应当,但偏她救人的时候一不小心看了些不该看的东西,他那耿耿于怀的眼神让她久久不能忘怀。
先前不知他是天子也就罢了,可一旦知道了这人是天子,就难免担心起自己要被记恨,怕自己是被骗去灭口的,只求天子将自己给忘了,哪里还敢恬不知怪地受什么恩典。
可如今时移世易,颇为弄人,若她只为自己便苟延残喘罢了,可既为着苏云晴,又为着有命活到出宫去孝敬母亲,她也不得不赌上这一把了。
“您也说了,奴婢只是说‘并不如银子实在’不是?奴婢觉得,实则也算不上一个‘心愿’。”云珠殷切地笑着,见风使帆地钻赵璟话里的空子。
她这话,就差明摆着说“那银子都是陛下您自个儿想要送给我的,可不是我求的”了。
赵璟被她给气笑了。
“你的意思,是朕上赶着要给你送银子?”
“哪儿能呢?这都是陛下您的恩典,您愿意多给奴婢赏赐,奴婢感沐陛下恩德呢!”她嘴上奉承着,可瞧那神情,赵璟总觉着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但他也心知自己答应了见她,实际就是为着给她机会提起这事儿的,也不好再多说,省得又给人吓跑了,得不偿失的还是他自己。
于是赵璟假意思忖了一会儿,大方地一摆手,“罢了,朕觉得你说的也对。”
他看向云珠,问:“那你如今的心愿是什么呢?”
云珠一听有门儿,心里高兴起来,也不敢拖拉,直接道:“求陛下圣意垂青,愿意来清漪宫瞧一回我家小主,奴婢想在这宫里体面地过活,不求日后能升发,只求您指缝儿里漏下点恩典,奴婢便感激不尽啦。”
说了一大段,一句都没踩在赵璟想听的点上。
“就这些?”他有些失望,意有所指地提醒道,“天子一诺千金,你可想好了再说。”
他这意思,是她还可以再求得多些?
云珠面露感激,语气迟疑,“那……那就求陛下多来瞧几回我家小主,或者能再给她升升位份,叫奴婢也能跟着涨涨月俸,奴婢就心满意足啦!”
说来说去,竟都是为着苏才人。
“朕是许你一个心愿,你怎么净都只提苏才人呢。”赵璟心情不大明朗。
“没罢?”她还提了自己的体面,提了月俸来着,“在宫里过活,主子升发了奴才才能跟着有体面,奴婢没觉着什么不对呀?”
对天子的救命之恩,若是换个人来,便是在后宫里求一个正经的位份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
可惜云珠不开窍,赵璟总不好自己开这个口,心里便觉不大宽畅。
云珠确实没想那么多。
她觉得提出让皇帝屈尊去一趟他本没想去的妃嫔宫里,已经是一件挺叫人为难的事情了。
如今他是天子,她是使役。
若自己求的是金银珠宝,还能尝试下狮子大开口,但她为着苏云晴而来,求的是这种劳动尊驾的事情,再大的面子也不能多开口呀,不然岂非有在天子跟前拿着鸡毛当令箭,不知好歹之嫌?
况且她求这样的恩典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苏云晴如今是他的妃嫔,名正言顺的一对儿,他从前是没见过她,若是能见上一面,她再好生撮合撮合,没准儿事情成了,便什么都不必再她来操心了。
要是没成——再想法子就是了,总归车到山前必有路嘛。
“陛下,那您是答应了没有呀?”
他主动愿意再让给她几回,云珠心里是很高兴的,一时忘形,催问了一句。
赵璟看着她笑盈盈的眉眼,里头干干净净、清清澄澄的,全都是悦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