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龙山上的气流涌动,狂风大作。
余渺一手拽着没有力气的林知,甚至要拼劲全力运起灵力才没有被这平地而起的飓风卷走,向着站在山崖边缘、阵法旁边的少年叫道:“怎么回事?!她说着,同时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灵力在自己的脚下波动流淌。余渺下意识低头看去,却见原本深色的土壤此时完全变成了透明的色彩,生机勃勃的翠绿在脚下宛如海洋一般流动。余渺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说什么,却直接被这根本不可能出现的图景震惊得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当她抬头去看谭珩时,发现他也是满脸失语的震惊神色。他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磅礴灵力流淌的阵法,头皮发麻地想:究竟是谁?!
究竟是谁竞然在抽调主灵脉的灵力?!
同一时刻,原野之上的玄服男人也若有所觉地抬起头,向着远处的山峰望去。
缭绕青灰色雾霭的山峦之间,浓稠的阴云将满天的繁星遮挡,沉滞的星光在云层幽深的层叠中沉睡,黑暗吞噬着一切。然而在他的注视下,不知是从何而起的一道璀璨而夺目的光芒忽地划开浓稠的夜色,一部分的阴云被迫四散开裂,于是星光蓦然之间洒满山野平原,晕梁出明亮柔和的光。
贺野脸上游刃有余的微笑终于有了些微的变化。他伸出手,雨丝原本绕着他落下,却在这一瞬间不知被灌输了多么纯粹而庞大的灵力,竞直接破开了他的屏障,在他的手中划出湿润的水痕。多么熟悉的灵力啊。
他面无表情的心想。
原本不想抽出时间来对付你,但似乎你并不像我想象中那样听话乖巧。一一为什么不乖乖等死呢?
玄服男人想要转身离去,却在抬脚的一刹那被一道坚若磐石符篆拦在原地。他微微侧首,看到已经奄奄一息的宋长矜抬起手,鲜血自他的唇边留下。“现在,走不掉的人可是你。”
宋长矜说着,金色的光芒在他的眼眸中流淌。贺野轻啧一声。
没在他用控魂术之前将人杀死,再想杀他可麻烦了。被灵力滋润灌注的雨水砸落地面,沿着泥土的缝隙不断向下浸染,穿过坚硬的岩石,终于重新汇入颤动的灵脉。
而后,又被裹挟牵引着汇入阵法之中。
京城界内只有一条主灵脉流淌。
同一时刻,所有留在外界的人怔怔地停下自己手中的动作,茫然而畏惧地看向自己脚下显出汹涌澎湃的翠绿色的灵力光芒。劈手斩下一个魔族头颅的解啼山身形骤然顿住,他站在璇玑阁浮空岛之上,却抬首向灵脉流淌的远处山峦看去。
站在问仙宗最高山峰之上,用灵力撞响古钟的温垂草抬手按在不断振动的巨石,在千年巍峨不动的地表之下,感受到了灵脉的磅礴怒吼。日出前的天地依旧被黑暗所吞噬,然而自上向下望去,却有生机勃勃的光芒在一点一点地点亮这片大地。
那点翠色起初只在一个角落,像是脆弱的种子刚刚埋入地表。只有莹莹一点光芒跳动,似乎风吹便可湮没。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翠色的光芒像是枝桠在肆意生长着,它首先长出了一根主脉,随后根茎又不断向外蔓延生长,细细密密的根须联通整片大地,六根主脉在黑暗之中发出点亮夜空的光芒。
于是,整片黑暗的大地都被蕴藏着磅礴生机与力量的翠色点亮,勾连出一张巨大的、笼罩天地的网。
而在这庞大灵力之网的中央,满身染血的少女却只是忽然睁开双眼。她的双眸完全被灵力的流光充斥,呼吸间逸散出恍若神鸣的磅礴威压气息。灵力被她一端连接阵法,一端穿过阳卷,势不可挡地接入阴卷。所有身在图卷的人全部看到这道横贯长空的灵力脉络。它在夜幕中像是一道人造的翠色的星河,任何命修招来的一千四百六十四颗星辰图在它的光芒下都黯淡无光。
杜鸢怔怔地望着天空,几乎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那温软无害的小师妹想出的办法。
一一她怎么可能控制这般体量的灵力?!
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的眼前出现了幻觉,可空气中流淌的几乎要凝成雨滴落下的灵力告诉他们这就是真的。
三花古门的掌门不可思议地说:“怎么回事?阳卷有人坐地飞升了吗?晏回青已经同他们说了符盈的计划,可如今眼见的一切却让人根本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初入金丹期的弟子所为。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晏回青伸出手,接过送到他面前的浩瀚灵力。他的灵力在这短短几瞬间运转到极致,鲜血不可抑制地自他的七窍中流出。他在阵阵耳鸣的嗡嗡声中,听到少女清脆的声音盖过一切,传到他的脑海:“小师叔,你相信我吗?”
这句话似乎更多的是晏回青在问符盈。
他是她最后的后盾,是她最后的底牌,是她最不愿失去的小师叔。无论是符盈还是晏回青,他们都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如果符盈失败,图卷没有如期崩毁,那么如此磅礴浩渺的灵力在一瞬间就会失去控制。
在这图卷中没有人能抵抗这样恐怖的力量。它甚至不是什么充满杀意的术法,它只是灵力、只是纯粹的灵力。可即便是入神期的修士,面对这样量级的灵力也没有任何办法阻挡。然而,晏回青只是在心中回答她道:
“我相信你,正如你相信我一样。”
灵力被操控着,终于击向两张画卷的薄弱之处。在阵阵清脆的破裂之声中,符盈听到他最后说:“一一我们都相信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