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她一睁开眼会疑心自己在哪呢?现在就是个这么情况,天上在下树叶雨,一群一群人争先恐后的往上爬,好像在进行什么竞赛一样。她眯起眼睛傻愣愣看了一会,她那个傻弟弟怎么还跟人家打起来了,这不纯纯挨揍吗?这场景换的可真快啊,她摸了一把自己的脸,热的,环顾四周,光亮涌了进来,好像已经是正午了。
阳光从树冠撒下,投下片片阴影,在大理石地板上晃悠晃悠着,带着夏日的炙热,她好像已经听到蝉鸣了。阳光向她挪来,好温暖,好像一下子驱散了在洞穴的阴冷。周遭突然嘈杂起来,她分辨了一下虚假真实,洞穴是虚假,现在是真。程姝容一下子站了起来,她摸到自己的脖子,已经光滑如昔,连血液都没能留下。我已经好了,柯沉在哪?
闭眼,她不甚熟练的努力放出神识,感知了里里外外。就一瞬间,她看到了外圈包围了好多人,个个荷枪实弹,全副武装,那是个防备圈。她看到了那颗参天大树,程楚易还在挨揍,这回揍他的也是个熟人,克莱儿人小小的,揍人的力气可真大,这一拳下去,鼻血都咕涌了出来。同一时间,有个陌生的面孔从上面的树干上突然跳了下来,嘴里大念着“放开我的学生!”说完,就扑了过去,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揍人的力气也可大。
现在这些人,都流行反差萌吗?她没看到柯沉,倒是看到了埃琳娜。她换了一套纯黑色的军行服,看多了她柔美的裙装,这下子风格转变太大,竟一时没认出来。皮靴,工装裤,腰上还别着两把银色双枪,紧身黑T勾勒出曼妙曲线,金色散发编织了一条鱼尾辫,好飒。跪在旁边的侍从双手呈上护目镜,恭恭敬敬请大小姐踩上他的背,准备踏上树身,突袭而出。看到跪拜的侍从,那味又回来了。程姝容纠缠着自己的双手,她好像已经格格不入,没有人理会她,大家失心疯一样在互相殴打,朝着天空的树冠厮杀。
树冠?程姝容终于意识到此处最大的诡异之处,这棵树也太大了,哪来的树。她忙不递跑了过去,趴在树干上抬头往上看,直到脖子都酸了都看不到尽头;她瘫坐在地上,呆呆看向树根,直到屁股一片冰凉也没缓过神。从地板上穿破的根系,长成了这参天大树。
婚礼策划好像没有这一趴吧?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我怎么还在幻境里!
她抱着大树树干,现在太阳再暖和也热不了她的心了。程姝容,你该去住院了,精神崩溃也得有个限度,我想活着,就算分不清现实虚假,我也想好好活着。
埃琳娜声势浩荡,被簇拥着走近。程姝容负气,双手大展开,“柯沉在哪?我的幻境里每次都有他,这回去哪了,不管他现在是躺在棺材18岁的幽灵,还是大蛇,还是25岁历经沧桑,把他变出来!”她声嘶力竭,万般痛恨却可悲的不知道该恨谁......
埃琳娜径自穿透了她,程姝容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不得不接受风水轮流转,现在换她做幽灵了。怪不得没有人回应,对她视若无睹。她颓靡的又瘫坐在翘起的树根上,头痛欲裂,一切都毁灭吧,她已经受够了。
“把尸体拖出去,免得上官家做文章。”埃琳娜的脚已经踩在了树枝上,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回头淡然吩咐道。“遵命。”她低下的人倒是忠心,程姝容心灰意冷的靠在树干上,抬头又看到熟人了。上官明曜大总裁居然屈尊降贵也出现了,他半虚抱着芳子,藏在一根粗壮的枝杈后冷眼旁观这一幕幕闹剧。老板呢,要是老板知道在我的幻境里,让芳子姐被别人抱了不得喷死我。程姝容又一个暼眼,上官明晖就挂在最显眼的光秃秃的树枝上,那叶子好像是被人生生薅光了,人是惨相,树也是惨相。
程姝容啊程姝容,不用老板我自己喷死自己!你怎么能让老板自挂东南枝呢!你自己不好了,也要让你周围的人也这么凄凄惨惨吗?她一个幽灵,捂着自己快要炸开的脑袋,收回向上的视线,垂下眼睫毛,这一打转间,高七七和老蒋在那边跟人家动起手来了。
干什么呢,真是的,她看了两眼就收了回来,就这俩人的武力值,那是单方面殴打别人啊,这可压根就不用担心。她舒了口气,等等,那打人也是不对的啊!暴力总是不好的,她敲敲自己重到抬不起的头,霍然站了起来,刚走一步,天上掉下一个人来。定睛一看,嚯,这不是万斯年吗!这孩子摔的,好一个屁股蹬。眼前一切都是虚妄,这是一个没有人会受伤的世界,闭眼闭眼,万斯年丁点事儿都没有。程姝容一整个碎碎念,侧耳屏息倾听了一阵,果然什么惨叫都没有。
“可不咋地嘛,人已经摔晕过去了,别说喊痛了,你就算踢他一顿,他都不会动半分。”高七七骂骂咧咧,身体却护着晕厥的万斯年,这埃琳娜的人可狠了,一出场就直接放空枪震慑全场,一点也不顾及在场人所有的感受。这下见万斯年挡了他们的路,这粗胡子大汉的脚就高高抬起来了,可真狠。
“小姐,请准我动手,两个不识相的人阻挡我们不带那具尸体走。”
粗胡子大汉神情藐视,毫不将众人放在眼里。埃琳娜居高临下“挡路者,死。”她口气不小,好端端的一个美人,却有蛇蝎心肠。
老蒋青筋暴起,一个眼神传达给树上的上官明曜,这里可不止只有她的人。
双方就在剑拔弩张之时,一个小娃娃的哭啼震慑了全场。
是水仙在哭。程姝容第一声就听出来了,这个哭声代表着害怕,我在这里,水仙,不要害怕。尽管程姝容自己很害怕,她还是鼓起勇气,准备直视这个幻境,我的孩子在哭,我不能就这样自我放弃。她摸索着粗糙的枝干,辨别出哭声的方向,随风飘了起来。幽灵的身体,脱离了人沉重躯壳,是这样轻盈盈。
我可能什么也做不了,但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水仙恐惧无极哭泣,至少我能陪伴在他身边。想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