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天空竞技场嘛~有很多钱赚哦~”
晚上7点多,我刚换好工作服准备出更衣室,便接到了西索的电话。
“不要。”几乎是下意识地出口拒绝。
要不要去天空竞技场。
血色四溅的天空竞技场。那里的人,既有像西索这样的极端战斗狂,也不乏对金钱名利野心勃勃的机会主义者。
“我不想暴露自己。”言简意赅地表明自己的想法后,我便挂断了电话。
老板娘刚巧掀帘进来,撞见我挂掉电话的一幕,“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啦?你们这个年纪,都年轻气盛,听不进去对方讲话呀......”
......
年轻气盛的西索坚持不懈地给我打电话。
“来嘛,来打一架吧伊娃~”
“嗯哼~奇犽和小杰也在这里哦...... ”
电话里的男人暧昧地拉长尾音,我听得一阵头皮发麻。离晚班还有一段时间,值夜班的女孩子们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听见男人的声音后朝我挤眉弄眼,被老板娘赶雀子一样赶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不知多少次挂断电话后,我终于获得了短暂的安宁。
......
老板娘今晚的妆容稳定发挥,依旧从容妩媚。她戴了一枚流苏样的耳饰,上头坠着几粒珍珠,酒馆里的昏暗灯光打在上面,闪闪烁烁地不甚分明,倒有一种温润模糊的光泽感。
“白蝶贝珍珠,很稀有的。”老板娘用手拨弄了几下耳环,举着酒杯摇摇晃晃地向我致意。
“怎么不接男朋友电话?”几杯酒下肚,她的话匣子算是打开了。
今晚店里的人令人意外得少,只三两人,坐在外头的散座上喝酒聊天。晚上八九点钟的风吹拂人面,格外舒服。春天还没结束,门敞开着,有挟着花香的风溜进来。
我把门轻轻拢起些,随口回答一句“他不是我男朋友。”醉酒吹风只怕要头疼。
“滴——”
“伊娃总是伤人家的心呢?”
西索传来的简讯后面甚至加了一个小小的爱心。
老板娘眼尖目睹一切,小口小口抿着红酒,冲我微笑着眨巴眨巴眼睛,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
“我年轻的时候和你一样,心气高,眼光也高,觉得自己配得上世界上所有最好的东西,虽然总是挑三拣四的,但是来搭讪的人倒也从来没少过......”她眼神迷离,靠在收银台的小几上摩挲酒杯杯壁,大抵是有些醉了。
“所以你想劝我多谈恋爱,别那么挑剔?”我调侃地回应老板娘,顺便摸摸鱼打发时间。
......
她没有说话,只是眼角含笑,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
虽然拢住了门,关上了窗。风会从每一处缝隙里钻进来,无从遗漏。
珍珠耳坠晃来晃去,她摸上其中一粒开始向我介绍珍珠的渊源来历,男女间的俗套爱情故事,我没有什么心思仔细听。
“为了送你最美的珍珠献上生命的男人,是真爱吗?”我盯着她的珍珠认真发问。
虽然我不想和西索恋爱,但这并不妨碍我想弄明白爱是一种怎样的情感。老板娘有过这么多的罗曼史,甚至有男人为了讨她欢心亲自下海付出生命,我相信她能给我完美的答案。
如此想定,我接过她的酒杯,不让她再醉得狠了,搬了张椅子挪到老板娘身边听她继续讲下去。
她温温柔柔地瞧着我,我几乎以为她要说“是”的时候,却被她恨铁不成钢地捏住两边脸颊骂没脑筋。
“痛啦痛啦,你干嘛要捏我!”我怒目而视。
老板娘从我手里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你以为他爱上的是我的什么?我们只见过几次而已,他不了解我的性格,没和我深入交谈过,不知道我看什么书听什么音乐看什么电影......他只是从别人嘴里打听我喜欢什么,不辨真假地就去做了。”
“作为一个女人,我确实佩服他的勇气,这份心意也很珍贵。”
“但是它不值得,”她指了指被做成耳坠的珍珠,“珍珠而已,和一个人的性命相比,到底哪个更重要?我愿意尊重他,可是他对自己的生命毫不珍视。”
“我尊重那个男人,但我的爱并不会建立在牺牲和献祭的基础上。你懂不懂,伊娃?”
她挑挑眉,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
我有些听得懂,有些地方又听得不甚分明,云里雾里,朦朦胧胧。
“我自己的意志,不会被责任,道德和死亡绑架......镇上有人骂我冷血自私,但我不后悔。”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柔软,坚定,明亮。我很喜欢老板娘这时候的样子,神采奕奕,风采逼人。她比任何时候都要轻快自由。
“所以,”老板娘拎着酒瓶,大有和人干架的气场,所幸店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去找你男朋友,拒绝他还是和好,和他说清楚,自己做好选择,别逃避,也别被他道德绑架。”
我呆呆地望着她,任由老板娘醉倒靠在我肩膀上。
醍醐灌顶间,我大概终于明白了一点:
我疑似失业了。
把老板娘送到楼上房间安顿好后,我检查锁好了酒馆的门,一个人回到了住处。
那天晚上,我久违地做了一个梦。梦见教堂,修女,枯枯戮山,伊路米的长发,酷拉皮卡朝我伸出手的场景,还有雪白的小狗。
密密匝匝的画面。
梦里我还是那只自由奔跑的白色小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