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吴畏随母亲住在棚改区,附近有家化工厂排污严重,空气质量很差,吴母因此患上了纤维肺病,周边也有不少相同病状的居民去工厂里闹,却人微言轻,始终得不到妥善解决,直到记者深入调查,电视台曝光此事,才引起相关部门重视。很快,化工厂被处罚停业,患病的老百姓也得到了补偿款。
那些举着话筒,家家户户敲门、调查的叔叔阿姨,在童年吴畏的眼里,就是顶顶厉害的大英雄。
吴畏的英雄梦,从那时候起就埋下了种子。
可惜吴畏家境贫寒,学生时代根本承担不起播音培训和艺考的昂贵费用,只能选择去念学费较低的金融专业。
大学四年,吴畏几乎所有的课余时间都在拼命兼职补贴家用,唯一参与的校内社团就是校新闻部。这四年,他过得像个机械转动的陀螺,只有打开他那台破二手电脑攥写、整理采访稿,才觉得热血又重新沸腾了起来。
不过这种煽情故事型的自述并不太入老导演的眼,真正打动他的是吴畏暗访揭露“喜锅”黑幕的经历,还有吴畏另辟蹊径进入拍摄现场递简历,以及方才面对“挫折”表现出的应变能力。
老导演打量了一眼眼前的年轻人,直接道:“知道自己的简历为什么过不了人事那一关吗?”
吴畏其实心里有点数:“学校、专业、履历都不过硬。”
老导演道:“倒也有点自知之明。”
虽然都是大实话,可被人这样当面毫不留情地抨击,吴畏脸上还是有些挂不住。
业内的师哥提点过吴畏,说这行不仅看重学历,也很看重履历,可吴畏应聘不上相关单位,就没办法积累履历和经验,没有履历又入不了行,这就是个死循环。
如果说自己能吃苦、肯学,能有机会吗?
不行,这么说太俗套、太傻气……
正当吴畏纠结着要怎么接老导演的话才合适时,老导演突然向他抛出了橄榄枝:“台聘你是不可能的,台里规章制度摆在那儿呢。你若愿意当实习生,可以来栏目组试试。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这资历,就算实习期过了,最多也只能签个栏目聘。”
幸福砸来得太快,吴畏几乎要眩晕,他定了定神,毫不犹豫道:“我愿意!”
清晨,绿地网球俱乐部的运动员们刚晨训完,就被拉去俱乐部门口充人数,说是欢迎一下省台来的专访记者。
乔麦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却也被队友拖着去了。
隔着大老远,乔麦就看到一个高大且灵活的身影,混迹在采访车里——是他?
那一日火锅店的闹剧再次浮现在乔麦的脑海里。
伪装成香烟的偷拍摄像头。
老道的逃跑速度。
被掉包的烟头。
所有的困惑都在再见面时彻底解开了。
队友偷偷戳了一下乔麦,小声感慨:“省台帅哥还挺多……”
乔麦白了队友一眼:“醒醒,帅哥再多也不是来采访咱们的。”
这次省台来,是想为赛金华拍一部个人纪录片,俱乐部高层非常重视,也想借此机会宣传一下俱乐部,才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全员出动欢迎。
乔麦对别人的事情一贯没兴趣,待欢迎的“过场”走完,就打着哈欠回餐厅吃早餐去了。
哪知道她刚在餐厅取完食物,就见上次在火锅店撞见的那家伙也进了餐厅。
乔麦低着头,生怕被人认出。
才躲了那么几秒,她又察觉不对劲——她又没做亏心事,躲人做什么?
等她理直气壮地把头抬起来,径直对上了一双诚恳的双眼:“上次的事,对不起。”
与初见时的印象完全不同,眼前的男人穿着一件虽显陈旧但是烫得笔挺的衬衫,脖子上挂着省台的工作证,顺着光,一副朝气蓬勃的青年记者模样。
乔麦好奇:“你是记者?”
吴畏指指工作牌,纠正道:“准确说是实习记者。”
乔麦明白了:“所以,你上次是代表电视台在暗访?”
吴畏再次纠正:“那会儿还没进省台,只能代表我个人,不过确实是去暗访的。”
乔麦被他过度认真的样子逗乐了:“你也太严谨了些……”
吴畏得到这个评价,似乎还挺满意的,他盯着乔麦餐盘里的食物,好奇道:“你们做运动员的,应该更严谨才对,上次你怎么敢在外面吃火锅啊?不怕一不小心摄入瘦肉精、兴奋剂之类的?”
乔麦指了指自己身上崭新的训练服,道:“严谨点说,我那会儿也不是职业运动员。”
吴畏总结:“这么看,我们都是幸运的人,从那之后都踏上了新的征途。你才入职业籍,难道是刚从业余转入职业的?这种很难转吧?”
新闻职业的敏感性让他脑补出一出运动圈的热血励志大戏,恨不得立马递个话筒挖一下这背后的故事。
然而乔麦没有顺着他的话答:“你的问题有点多,俱乐部有规定的,不能私下接受采访。”
大庭广众之下,吴畏忍着好奇心没再追问,小声道:“原来私立网球俱乐部也这么多讲究,还以为只有国家队这样……”
乔麦笑笑没说话,低头快速解决餐盘里的食物。
很明显,她不是个擅长社交的人。
吴畏自顾自地晃了晃胸前的胸牌:“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叫吴畏,你叫什么?”
乔麦迟疑一二,还是告诉了他:“乔麦。”
“乔麦,很有韧性的名字。”吴畏道,“我们这么有缘,说不定很快就会再见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