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踪定位器。萧其泽多次接到匿名电话和怪异短信,甚至在半夜遭到骚扰,被迫更换手机号。
四月底,林枣阳遭私生跟踪,跟踪者随之进入小区,并夺走其衣物。第二天,林枣阳家人报警。同一天晚上,萧其泽被围堵在家,萧其泽爷爷受到惊吓,在家滑倒,骨折住院。
那一年,他们都只有十四岁。
——
常乐言对其他事情其实并不太清楚,她只知道四月底的那两件事。
她记得,那天,她和林枣阳一起待了很久。几个大人们商量了一夜之后,做下的决定是——报警。
小区门口有清晰的监控,找人并不麻烦。经过调查发现,参与者不止她们三个。
那些人从很久之前便开始蹲点了,不止是林枣阳。萧其泽,还有其他坐车回去的练习生,也被跟踪过。他们公司车上的追踪器就有她们一份“功劳”。
他们说,起先,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理,没想过能成功。没想到他们公司管得这么松,竟还真的做成了。第二次安装定位器的时候,他们甚至被工作人员发现过。可他们只是随便撒了个谎,那个不着调的工作人员竟真就被糊弄过去了,似乎连上级都没有上报。公司从头到尾只有一份不痛不痒的声明,一点儿威胁作用都没有的警告,能有什么用?“得益于”这些,他们反而更放心大胆地做了。
后续的事情是常英颖找人帮忙并盯着处理的。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人也必有可怜之处。途中,常乐言也听说了一些事情。
譬如,那三个女孩里,有一个还只是个高中生。高三,马上要参加高考了。
女孩儿爸妈感情不和,经常吵架,于是早早就离了婚。她父亲整日忙着挣钱,疏于管教,每天不是喝酒应酬就是麻将K歌,从来不懂得陪伴,只知道用钱来填补空白。过了些年,她爸爸娶了个年轻漂亮的妻子,又生了个儿子。家倒是不会不回,对待自己的女儿,却是更加不闻不问了。他将她丢在学校里住宿,给点钱了事。她说,追星是唯一让她感觉到快乐的事情。
还有那个听起来是领头人的女生。她是个大学生,从山沟沟里考出来的。听说她从小就是个好学生,在她们那地方,成绩是数一数二的。可出来之后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以为的好成绩、考到的好学校,其实是城里人看不上的民办二本。巨大的落差让她心理失衡,是偶然看见了林枣阳的表演,看见他闪闪发光的样子,她才仿若找到了新的希望。
前一个女孩儿的爸爸领着她找林枣阳去寻求和解,说孩子的前程不能毁在这件事儿上了;后一个女孩儿坐在警察姐姐面前沉默了半晌,才说出了这个故事。
常乐言觉得不明白。
自身的可悲就能成为伤害他人的理由吗?那林枣阳呢?谁来为他的遭遇买单?
当他被扯掉衣服,被逼至墙角,当他只是为了追逐梦想,却需要逃一样地躲开时,他的心情谁去理解?
很久之后,常乐言依旧会思考。
他会失望吗?
想做的事情和在做的如此不同。
他会恐慌吗?
原以为是爱他的人却成了伤害他的人。
他会有想过放弃吗?
所得必有所失,离开,就不必经历这些。
他会后悔吗?
如果没有走上这条路……
常乐言不知道。
——
常乐言有点记不清结果是什么样的了,只知道,那件事情似乎闹得很大,在网络上也弄得沸沸扬扬的。林枣阳的案件和萧其泽的事情被放在一块儿处理了。
萧其泽的爷爷交由他伯伯和伯娘照顾——他们之前以为萧其泽成为明星是件好事儿,能养活他自个儿,还能补贴他爷爷。但那件事之后,他们不太能接受萧其泽了。担心有萧其泽在,他爷爷又会和之前一样,受到他打扰,他们不让萧其泽在家住。
萧其泽别无选择。
只有公司能住。
后来是杨春梅和林长丰心软,把萧其泽接到自个儿家来了——直到他爷爷病好,并且搬完新家。
至于其他人……
常乐言再没见过那三个女生。
常乐言记得自己曾拿这件事去问过冯厚粲。
她似乎说了句没什么关系的话。
她说:“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幸运,能够一直被爱,健康地长大。所以……你一定得找到自己。”
在没有被爱、不够健康、无路可走之时,就去找寻自己吗?
常乐言想。
这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