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月27日
林枣阳心系常乐言的事,越发觉得进度赶,没敢再分神了。他努力跟上常乐言的节奏,甚至不时提出新的疑问,显然是有在思。常乐言讲解途中能得到配合和回应,解说越发顺利。
两个半小时,最后一个科目终于完成了。
常乐言将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时,林枣阳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以为那两本厚厚的笔记本他永远也背不完,一页接着一页,记得人筋疲力尽,如今竟然就翻到底了,只留下一个笔记本封底白得晃眼……
林枣阳觉得惊讶,甚至有些意犹未尽——他做到了。虽然没有从头到尾背下,但他至少都清楚里面真正讲的些什么,为什么记得是这些,以及真正要开始学习的时候该从何做起。
不——。
林枣阳忽地想,不应该说“他做到了”,而是,“常乐言竟然让他做到了”。
林枣阳整个人松懈了下来。
不知为何,他顿然生出一种“被支撑”的感受,就好像自己不再是孑然一人面对着未知的恐惧,有人开始在旁边撑着他,不让他倒下。
高强度学习的一整天,他好像什么也没学,又好像懂了很多……
“辛苦你了……”
林枣阳用着百分百的诚心道。
“没事。”常乐言迅速整理桌面,将标记的那些有过修改痕迹的页数一一放好,抽出电脑上的U盘。
林枣阳将自己的东西收拾齐整,又问她:“现在走吗?”
常乐言闻言抬手看了眼表。
更改过的笔记需要重新扫描。陈黎姐的那份文件……现在打印出来了也是徒增负担,太重了,林枣阳若是需要,可以回北城之后再弄,就先不管了。接着是她的试卷和答题卡……
常乐言仔细度量了一下之后的工作量以及会花费的时间,确定两个人一起行动是最优方案之后,才同他点了点头。她觉得她做完再回来的时候他可能已经去睡了,明天他们不一定会见面,笔记本得在今天之内交给他……
“你可以十点钟准时走,”常乐言说,“收拾东西也需要时间。”
林枣阳提起了放在门口的打印纸,从口袋里掏出了两个全新的口罩,将其中一个递给她,却没有回复好或不好。
“走吧。”常乐言最后检查了下需要带的东西,接过林枣阳递来的口罩。
“谢谢。”
即便有几盏路灯,夜晚的小区依旧是黑黢黢的。
不知道是受疫情影响还是纯粹因为天色已晚,一路上,他们完全没有遇到其他人。只有一只在垃圾桶旁觅食的野猫,陡然听见他们俩的脚步声,受惊了,倏地一下钻进了树丛。
除了那一刻常乐言的脚步停顿了一下,顺着野猫消失的方向望去,她没再有任何的停留。
常乐言走得不急,但很快。林枣阳跟在后边,知道她在竭力为他压缩时间,便歇了说话的心思。
他们一路无言。
常乐言顺着杨春梅的指引找到了那把钥匙。
门开了。
两个人摸黑走了进去。
旁边的监控大屏还亮着,一整面墙都是,监控里的画面模糊又闪烁,像是奥伦·佩利导演的《鬼影实录》,一眼瞥过,冷不丁地还有几分吓人。
林枣阳主动走近了些,免得常乐言会害怕。
常乐言倒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知他为何贴近。
两个人打开手机里手电筒找了会儿,才终于发现开关所在之处。
“噔——”
顶灯亮了。
熟悉了黑暗的两双眼睛陡然暴露在强光面前,都有些不太适应。
常乐言的视线有些模糊,不知不觉退了一小步——没料后面是沙发。
常乐言腿磕在了沙发壁,整个人要往下倒。
林枣阳及时扶住她的手臂。
“谢谢。”
她嘴上表达着谢意,手却甩开了他。
林枣阳觉得奇怪。
她替他擦眼泪的时候远比现在要离得近,却没发现她有丝毫的反感。刚回来的那天也是,她对他突如其来的触碰非常排斥。
林枣阳有些不太理解,她究竟是讨厌和他近距离接触呢,还是只是不喜欢突然的靠近——即便这种靠近是出于善意。
常乐言没给他更多的机会思考。
推开里面的门,两台型号不一的打印机陡然呈现在了眼前。
开灯走近,常乐言松了一口气。
很好,可以扫描。
他们立即分工协作。
林枣阳负责翻转、放置笔记,常乐言负责整理文档。
林枣阳见常乐言毫不迟疑地开机、按键、扫描,教他如何一步步地进行,好像将这套动作做过无数遍似的,心里生出了些疑问。
不知道她怎么对这个这么熟悉……
大致是他探究的目光太过炽烈,常乐言问他何事。
他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不知道怎么操作,老板帮我扫描、打印的时候留心观察了一下,就学会了。”
常乐言回。
林枣阳不知怎地想起了冯奶奶。
不知道,那就去学。
用心学,就会了。
然而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是了解自己的“不知道”吧。
好多人,可能在需要用打印机之前都不会多留意它一眼……觉得无所谓,可以不在乎。丢失了对世界的兴趣和好奇的人,就像流水被斩断,圈地为湖,化作一潭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