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2月9日,周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直想着那件事,常乐言当晚做了梦。
梦里,她回到了九岁那一天。
过去的画面还是很清晰——夏至后刺眼的阳光,走在路上都要将人晒烫的太阳,一如既往吵闹的下课时间。
但奇怪的是,她从那个女孩儿变成了故事之外的旁观者。
她带着她近十八岁的身体重新来到了那个地方。
用新的身躯走在教室外的走廊时,她才发现,原来记忆中如此宽敞明亮的存在,现在看来是如此窄小。
和不齐她腰际的小孩子错身而过,她看见她身后的小学生们在奔跑嬉闹。
精力十足。
“噗——”
旁边的男孩儿一掌拍开了方便袋袋口,取出里面的调味袋,一下子给撕开,将粉末给倒了进去。
他一边摇晃着一边往前走。
就这样一路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她来到了教室门口。
有女孩儿们箍着皮筋在跳,面庞很熟悉,她记不太清是谁了。
从教室的窗口往里望——透过那扇窗,她看见了她自己。
女孩儿在教室里和同学玩闹。
这是事情发生之前的课间。
小女孩儿一脸稚嫩,浑然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
她的脑海只有刚刚读完的、还摊在桌面上的那本书,摆在抽屉里又一个满分的数学作业,以及,下一节是体育课。
她慌乱了。
“不要去——”她听见自己同她说。
小女孩迈开步子走出了教室。
“回来——”
女孩儿还是笑脸盈盈的,什么都听不见。
她去抓女孩儿的手,她的身体从她手间穿过。
常乐言明白了。
在这里,没有人能看见她,也没有人能听见她。
这是个梦。
然后,一切在她眼前发生了——她都不知道那原来是那么短暂的。
在印象中,总感觉那是很漫长的一段时间。
她看见那个小女孩低下了头,看鲜血从腿间流下,愣住了。
突然腿上一阵剧痛。
常乐言颔首。
她也流血了。
——
常乐言从床上睁开了眼,盯着头顶的天花板看了许久。
什么也没想。
待睡意完全散去,常乐言不知怎的,忽然意识到——虽然梦里难免会着急,可如今梦醒了,再去回看时,只隔着一层厚厚的白雾,让人感觉不太真实。不像自己曾发生过的事,倒像从哪个电视里看来的剧情似的。
就是依旧让人恶心。
凉水扑面,常乐言看向镜子里的脸。
和梦里的那个小女孩儿好不相同。
算了。
她想。
本打算若是他问起,她就告诉他这件事的,但再次见到记忆中的场景之后,常乐言放弃了。
总觉得林枣阳不该和这种事情挂钩,那些脏污的阴沟与黑暗。
他应该享受舞台上的灯光、万众的注目,以及,炽热的太阳。
还是先别吓到他了。
就按原计划进行吧——常乐言对自己说——等高考结束。
高考一结束,他问,她就答。
林枣阳如约在七点之前下来了。
早读、上课、午休,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
就是……林枣阳看向常乐言。
刚过来的时候,总觉得她气压有些低,心情不如昨天要好。
林枣阳也不知自己从哪儿感知到的这些,过于敏感了吧,他想。
心情有点微妙。
午休的时候,林枣阳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昨天就想问她了。
“常乐言——”
常乐言从作业中抬起头。
“今天已经是九号了。”
九号?
常乐言的眼神里透露出茫然。
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她怎么毫无印象?
“你不是二十八号生日吗?”林枣阳笑着说。
原来是这个,明明是毫无关系的两个数字……
常乐言点头。
“有想好怎么过吗?”林枣阳问。
现在?在这种情况下?
常乐言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画面。
有了那个,对于她而言就已经足够了。
但她还是拿出手机打开了日历。
二月二十八号……
“周五。”
“就正常上课吧。”常乐言没什么情绪地说。
这两年身边待的人少了,她也就没那么热衷于过生了。
和常英颖一起吃顿饭,然后在休息日被左秋和梁昶拉出去玩两圈,偶尔收收礼物,基本上就是她全部的生日活动。
不过,真要说来,那她当初决定要回这里来的一个很大的原因也是和这次生日有关。
只是当时的自己哪能想到呢,竟然后来会不知不觉在这里待近一个月,整个人有了如此大的变化。
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回学校去,去正常上课……
常乐言神游地想。
林枣阳听着有点意外。
她在汉城的那段时间他不清楚,但他们还在一块儿的时候,她都是提前一个月就开始计划生日的——不仅是她自己的,也包括她身边所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