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凉意啤酒白沫从罐口冒出。
像是害怕浪费,她仰头一口喝掉。
林枣阳的表情从不解一点点变为诧异。
“常乐言……”他忽地叫住她。
这个动作,怎么看都不像第一次了啊……
“不要告诉我你之前……”
自己偷偷地喝过。
常乐言笑眯眯地看着他,不说话。
林枣阳不知怎的从这个笑容里看出了心虚。
“啪嗒。”
常乐言又打开一瓶,倒进玻璃杯里,递给他。
“那里……”常乐言指了指身后的餐边柜旁的空位。
林枣阳顺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原来放植物的地方?怎么了?”
“在我很小的时候,那个地方放的不是绿植。”常乐言说。
“是酒柜。”
小时候的很多画面就和烟囱里冒出的青烟一样——风一吹便散了。
消失在茫茫空气里。
因为记忆太过久远,常乐言都快分不清那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一切只是她的幻想,她只记得,在冯厚粲还没有生病、他们一家三口没有搬来山城之前,那儿是摆了一个酒柜的——都是外公的收藏。
她家没什么人爱喝酒,除了外公和舅舅。外公走后,他的藏品被继续保存了很久,有的被当做礼物送出去了,有的就留在了这里。家里人不常喝,只偶尔逢年过节的时候开一两瓶——大部分都是舅舅在的时候给喝的。
冯厚粲和她讲过,她说,有一回舅舅从外边回来了,吃饭时便开了一瓶。她当时还很小,六七岁出头,对这些没见过的东西很是好奇,哼哼唧唧地吵着要尝。
大人们自然不会同意。
其实,常乐言觉得,如果当初有人拿瓶盖给她嘬了一口,满足了她的好奇心,她后边可能根本就不会干那事儿了——她想一出是一出,但一旦真的被她放进了心上就不会轻易放弃的性格似乎在那个时候就很明显了。总而言之,到了半夜的时候,她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上完厕所准备回去时,不知怎的就发现了还摆在餐桌上的那没喝完的一小瓶。
没人看管,她胆子大了不少,一个人哒哒地跑过去,“啵”地一下拔出瓶塞便开始喝了起来。
第一下的时候觉得味道很奇怪——可舅舅真的喝得很开心——她以为自己是还没有尝到它的好,便又多喝了几口,吨吨地将那剩下的给全部解决了。
听说,后来他们是在她爸妈床底下发现她的,就趴在拖鞋旁,整个人呼呼大睡梦得正香。
差点把她准备起床穿鞋的爸妈吓个半死。
常乐言不太记得这件事了,有些颇有画面感的细节,都是小时候的她讲给大人们之后,再由他们转述给她的——不过她确实对自己初生牛犊不怕虎,直接抱着酒瓶灌的那个场景有点印象。
她就记得还挺好喝的。
“她说,”常乐言抚着杯沿,轻声道,“我要是长大之后还对酒这么好奇的话,她可以陪我喝一次。”
测酒量只是个借口。
如今她长大了,和许多刚刚成年的人一样,对酒还是很好奇。
但她已经不在了。
林枣阳举着杯子的手一顿。
收回意识,常乐言看向林枣阳,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他的脸……是不是变红了?
视线移到他的杯子上,常乐言顿悟。
“怎么喝得这么快?”常乐言问。
他不知道时候干完了那罐啤酒,换了个酒杯装上红酒喝起来了。
“我好像明白为什么会有‘下酒菜’这个词了……”林枣阳说,“搭配在一起,是还挺好喝的……”他对着她笑。
不知为何,常乐言觉得有些不妙。
——
“我来洗吧。”林枣阳将带着油渍餐盘放进水池,接过常乐言手上的盘子和洗碗刷,同她道。
“嗯。”常乐言退一步,给他让出空间。
她刚好可以去扔个垃圾,夏天的食物放久了会臭。
但一转头,看到林枣阳明显异常泛着红的脸,常乐言吃惊了一下。
“林枣阳,你还好吗?”她忙问。
明明是担心的,心里却止不住冒出另一个想法——天,他脸上的颜色,市面上有这种腮红卖吗。
“嗯,怎么了。”
林枣阳应了声,转过头来看她。
除了声音像刚睡醒的人,有点闷闷的,好像没有什么奇怪的。
“你等一下——”常乐言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擦干手,手忙脚乱地在身上找相机。
才想起来她没有带这东西回来。
而后,她双手持着手机,虔诚道:“我能给你拍张照吗?”
林枣阳的表情是懵的。
“咔嚓。”
也不等林枣阳答应,她便对准他的脸,连拍了几张。
以后可以提取一下颜色,再对着这个去买。
常乐言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心想。
常乐言似乎是这时才注意到,照片里的人离得好近。
而且……他的眼神……很像小动物看主人的眼神。是那种,虽然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我知道我相信你的,一种很纯真的信任。
常乐言“唰”地放下手机,用凉水冲了手贴在脸上,撑着台面甩了甩头。
她好像也有点晕。
“那,我去扔垃圾了。”常乐言像是不负责任的主人,随意地招惹熟睡的小狗,等小狗甩着尾巴一颠一颠地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