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到了南城。
此时正值下午三点,是日头最毒的时候。车里开着空调,但人多,依然烦闷。
赵依婧下车后,撕开了耳后的晕车贴,往嘴里含了一块薄荷糖。
出了车站,一切变得原始起来。蓝天白云,红瓦青砖,连踩在脚下的路都是坎坷不平。
空气里有树叶香,赵依婧深吸一口,感到浑身舒畅。
这里没有城市的喧闹,仿佛所有都回归了质朴。
小路两旁有人摆摊,是些皮肤晒得黢黑的中年妇女。她们摆的东西各种各样,有冰粉,炒粉,米线,狼牙土豆等,还有一个巨大的泡沫箱子,里面放着冰块,冰块里藏着各种汽水。
这些东西平时常见,但在这种小镇,搭配着这样的烈日和山水,倒也别有风情,引人食欲。
中年妇女看赵依婧驻足,用方言说:“妹仔,来点啥子?”
赵依婧说:“给我一瓶汽水吧。”
“要得。要啥子口味的?有橘子的和柠檬的。”
“橘子的。多少钱?”
“好咧。两块钱。”
赵依婧付了钱,把汽水接过来握在掌心。汽水是以前传统的那种玻璃瓶,在冰块里放了很久,陡然拿出,瓶身很快起了层蒙蒙的水渍。
冰冰的,很凉爽。
妇女又说:“再来份土豆不?咱家自己种的,五块钱一份,好吃得很。”
赵依婧说:“谢谢,不用了。”
她提着东西往前走。
穿过了一条街,走向了另一条街。这条街应该是南城的中心,两旁开着各种店铺,虽然老旧。理发店一点也不时髦,里面坐着的多是些头发花白的老人。棉絮铺子,五金铺子紧紧挨在一起。而旁边的建材店里,木匠师傅顶着太阳仍在工作。他光着膀子,身上又油又黑,却肌肉硬实。他每推一下刨子,那木头花就大片飞出,翻滚着,像小时候吃的大大泡泡糖。
顺着这条街的尽头再走一条泥巴小路,就能看到一座独立的小楼。两层高,白色的瓷砖,和这里所有的房子一样,普普通通。
这里便是吴芳的家。朱婷曾为了工作方便而邀请吴芳索性住进赵家,反正赵家房子大,但吴芳婉拒了。她宁愿早出晚归,辛苦一些每日坐大巴车往返,也想尽量赶在日落之前,回到这座不起眼的小楼里。
家不需要多特别。它在那,你就安心。
赵依婧走过去。
小楼门前的地里种满了蔬菜。两个肥硕的冬瓜长在了篱笆外。赵依婧抬起头,看见一棵枝叶繁茂的枇杷树,上面还有果子,长得极好。
赵依婧在来的路上和芳姨通了电话,但真正见到她时,芳姨还是受宠若惊,“小姐,这么大热的天,你该在家休息,上这来做什么。”
赵依婧有礼貌地笑,“芳姨,听说您身体不舒服,我爸妈很担心,让我来看看您。”
她把补品轻轻放在了桌上。
芳姨赶紧为她倒水,“不是什么大问题,我早上已经去过医院了。你看你,还带什么东西……”
赵依婧说:“芳姨,您休息着吧,别招待我,其实我自己也想过来玩,希望没打扰到您。”
“小姐说哪里话,我们这小地方,没什么好玩的,等阿峋回来,我让他带你到处走走。今晚听说有表演,应该还不错。”
“芳姨,我和周峋是同学,您也叫我阿婧吧。”
芳姨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阿婧,来,先喝口水。”
“好。”
赵依婧恭敬地接过水杯。
她尝了一口,一丝甜味在舌尖渗开。
赵依婧问:“这是枇杷?”
“对,是我们自家的枇杷。这枇杷树是阿峋小时候种的,就在门口,我平时没事就用蜂蜜腌着泡水喝。现在天热,枇杷没之前长得好了,你别嫌弃。”
赵依婧说:“很好喝。就用蜂蜜泡就可以是吗?”
“是啊,很简单的。”
两个人坐在一起聊了一会儿,也许平时极少有人可以说话,芳姨的情绪明显高涨。
“阿婧,你今晚想吃什么,我让阿峋准备着。”
“芳姨,您太客气了。您这样,我会不好意思的。”
芳姨搓了搓手。
她比平常憔悴了些,身上只穿着一件家常的单衣。那种款式,仿佛这的每位妇女都有一件。她在赵家不爱说话,但这会儿,她却好像生怕话少了,会让赵依婧感觉无聊,所以不断地在脑海中搜寻着话题。
赵依婧不想看她为难,便主动问:“周峋出门了吗?”
“是啊,他给街上的一位小朋友当家教,一会儿就该回来了。”
赵依婧笑了起来,“他当家教,一定是很严厉的那一种。”
芳姨也笑了,“可是那家小朋友挺喜欢他的,那家的家长也给他介绍了很多别的小朋友,可我怕他辛苦,没让他接。”
“哦?那他很适合家教这份工作啊。”
“我也希望他跟小朋友多接触接触,这对他的性格有好处。”
谈笑间,一个小时过去了。
太阳快要落山,燥热的气氛散去了不少。
芳姨和赵依婧来到了大门口,院内,一只白色的小土狗围着赵依婧转来转去,芳姨吆喝着它,赵依婧却摆摆手说没事。
她们继续聊天,赵依婧看到芳姨的眼底满是光芒。
头顶的天蓝得纯粹,只有尽头漂浮着丝丝缕缕的白云。
然后,慢慢变得昏黄。
风吹来,赵依婧的裙角也像白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