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色如画,红树间疏黄,九月消暑,十月将近。
林青琬在院内逗弄着破壳不久的小金雕,门外走进两个扫洒的女婢,不过及笄之年,叽叽喳喳地讲话。
“说什么呢,眉飞色舞的。”
林青琬站起身,笑问。
这些天里,下人们见她虽是蛮族人,却待人有礼,性格又开朗,自然与她相熟了,其中一女婢闻言答道:
“姐姐,您没听说啊,蒋大小姐过辰,礼单从蒋府院内一直列到院外!而且蒋小姐这次生辰刚好遇上晋王慰问边境,蒋二老爷是京城三品侍郎,蒋大老爷又是知州,听闻王爷赏脸,要亲自来蒋府为蒋小姐庆生呢!”
这确实是殊荣,锦州没有哪个女儿家办生辰礼能请来亲王,林青琬只道知晓,却并不过多在意。
蒋大小姐生辰礼闹得沸沸扬扬,可就在生辰前五天,另一条消息传遍大街小巷:
晋王要一只金雕。
王爷要金雕,锦州恰与蛮族多贸易,这是蒋老爷讨好亲王的好时候,正是老脸乐开花时,晋王的随行侍从又带来了消息。
他要晏府上那个蛮族女人养的金雕。
林青琬方才给小金雕喂完肉,正与晏庄说着话,院外有下人来报:
蒋知州到了。
二人对望一眼,晏庄道:
“将人请进来吧。”
“晏大公子!”蒋严一进院子,堆着笑凑过来,一抬手扶住晏庄的虚礼,转了转眼珠,说:
“晋王爷要金雕的事,二位都知道吧?”
果不出他们所料,是为金雕而来,林青琬身为前鸟类保育员,自是不会把金雕当货物谋利,但她自有思虑,若能让金雕得皇族赏识,日后愿意出钱支持她保育金雕也未可知。
这么想着,林青琬冲他一笑,说:“自然知道,蒋大人的意思是?”
她问蒋严的意思,刚好免去蒋严弯弯绕绕,他便不遮掩,直言道:
“王爷肯要,是你们晏家的福气,当然,我也并非强占民财之人,这样吧,二十两银子,我买你们一只雕,如何?”
林青琬闻言,佯装思虑,而后说:“行。”
蒋严没料到林青琬这样痛快,当即亲昵地上前去拉林青琬的手,笑道:“姑娘真性情,那就二十两......”
“金子,”林青琬不动声色地躲开他的手,淡声说:“二十两金。”
蒋严的笑意僵在脸上,手顿在空中,这时玄明落在林青琬身侧的树枝上,她抚着鸟羽,似是不在意地说:“知州大人觉得多,那寻别家吧。”
说罢,作势便要拉晏庄回屋,蒋严一急,抬手拦道:
“金子!那就二十两金!”
若能靠二十两金得晋王欢心,那也划算。
蒋严在心中盘算,听林青琬问他:
“那知州大人是要成年金雕,还是要幼雕?”
蒋严忙道:“自然是要大的,这才好给王爷展示金雕雄伟啊。”
林青琬“噢”一声,说:“方才二十两金是幼雕,成年金雕五十两一只。”
蒋严一听,登时瞪起眼:“你!”
纵使他心中万般恼怒,可晋王点明了要晏家的金雕,蒋严咬一咬牙:
“那就五十两金!”
林青琬冲他一笑,悠悠开口:
“租一天,给王爷过个眼,若是喜欢,我便为王爷再养只最为雄壮的金雕出来。”
“租?!”蒋严气不打一处来,当即破口骂道:“奸商!不过是要你一只鸟,怎敢狮子大开口!给你的福气你不要,自作孽不可活!”
晏庄惊诧于林青琬竟会如此要价,却知道她这是在为晏家出头,便温声道:
“蒋知州莫要动怒,生意场上讲求双方情愿,少了我们不愿卖,多了您不愿买,这笔买卖做不成,请回吧。”
说罢,他竟真回身,带着林青琬往屋中去了。
“且慢!”
二人好整以暇地回头,蒋严的神色难看的似是吞了□□,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五十两金,我租一天。”
他知道自己被眼前的蛮族女子宰了,但为了卖晋王一个好,他也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五日后五十两金齐整地送到晏府,九月廿二,林青琬带着玄明,与晏庄到了蒋府。
至正堂前,林青琬正要抬步跨入,却被门口的女婢拦下了:“王爷已经到了,我们小姐吩咐过,只请晏公子一人入席,至于这位......”
她看向林青琬,眼里有几分轻蔑,说:“不知中原礼数,入席同坐脏了皇子的眼,宴席结束方可入内。”
晏庄要与其说理,林青琬却不在意地摆摆手:“你进去吧,我在外边候着便是。”
她已经拿到了钱,这些言语并不能给她造成实质伤害,不必上心。
晏庄踟蹰地看着她,最终进去了。
夜色已深,快开席时,林青琬远远地瞧见一群人簇拥着蒋姝走来,蒋姝今夜为见晋王,特意悉心打扮,粉黛红唇,鬓云香腮,腰若流纨素,纤纤作细步。
林青琬不想惹她注意,便往暗处退了退,蒋姝果然没看见她,袅袅娜娜地进了屋子。
屋内一片恭贺之声,继而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林青琬在外边等着,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见里屋出来几个下人,装束细致,与蒋府其他仆从不同,应当是宫中之人。
只听其中一人讥笑道:“还锦州第一美人呢,花枝招展的往殿下身上贴,眼珠子都要黏在皇子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