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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注定难眠,黑夜像一个无边无际巨大漩涡,等到眼角的湿润干涸,等到外面第一声鸟鸣,含烟翻身转去另一边睁开眼睛,朝阳的颜色映进瞳孔深处,淡淡的光晕沿着天际扩散,她伸出手,虚虚合拢,碰到了黑暗余烬下残存的空气。
意识短暂游移,又清醒地回归原位,借着清晨不算明媚的阳光,她瞥见了手臂上暧昧又斑驳的痕迹,腕骨还有一处浅浅的牙印,已经快要消失了,如果不刻意细看的话很难发现。不过幸好,这次身体并不像以往一样有太多不适,昨晚结束之后,她昏昏沉沉地被温屿抱去浴室,后面的印象被热腾腾的水温冲刷得所剩无几,只隐隐记得他在水里捏着她下巴吻她,又在她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给她擦干身子,把她抱回卧室。
腰间多了层重量,一只手从后面环过来,含烟指尖动了动,猜出他应该早就醒了。转过身,她似乎能从他瞳孔中的倒影看到自己疲惫的眉眼,忘记了这是第多少天她整夜失眠到天亮,偶尔白天小憩,可又很快睁眼,发现墙上钟表的分针刚刚转了半圈。
睡着醒着,于她而言,貌似都不是什么好事。
“怎么不睡了?”他开口,声音沙哑。从这个角度,含烟看见他缓慢眨了眨眼,睫毛细而纤长,显得那样无辜纯善,两幅不同画面因为特殊的联系不断交叠,有时是眼前的少年,有时是昨晚的耳鬓厮磨,心口莫名地开始沉甸,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
“睡不着了。”勾了勾唇,苍白的唇色显得她露出的这份浅笑有气无力,说完她掀开被子坐了起来,随意捡了件衣服套上,回身和他说,“我去洗漱。”然后走进了洗手间,拧开水龙头,她掬了把冷水泼在脸上,抬头望向镜子里消瘦孱弱的自己,明明是同一张脸,她看着竟觉得格外陌生。
好半晌,门把手被拧开,温屿走进来就和镜中的她对视上,那一刻她显露的表情有些呆愣,像是还没回过神来,温屿走过去抱住她,亲了亲她的脸颊,视线若即若离地触着她腰间:“还难受吗?”
含烟知道他在问什么,摇了摇头,转身正好被他两只手牢牢圈绕,见他没有放手的打算,便将额头抵在他的右肩,合上眼眸:“有点累。”
这是她鲜少会依赖他的时候,这种依赖带来的并非全然温情,而是让温屿恍然产生一股不踏实感,垂下眸,他看着她头顶的发旋,眸色黯了黯,眼中情绪深不见底:“对不起,是我失了轻重。”
她没说话,温屿回房间给她拿换洗的衣服。褪去上衣,含烟里面未着寸缕,洗手间门自从关上以后就再没声音了,隔着一层虚幻的磨砂玻璃,她似乎看到了玻璃上有一块淡淡的阴影,他并没有走,或许此刻正和她面对着面,四目相望。倘若没了这扇门遮挡,不知道他知道了自己的所作所为,知道她即将离开,他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她盯着那道模糊的阴影几秒后移开视线,右手在洗手台下面摸出手机,时间很短,其实连一分钟都不到,她只打了一行字,门便被轻轻扣响,她手一顿,朝外面看了一眼,及时摁灭屏幕重新藏起了手机。
因为没得到她的回应,所以过了一会温屿又轻声开口:“姐姐。”
含烟看向挂在墙上的收纳篮,几秒后,有了决断。扬起手,她将收纳篮打翻,上面摆放的瓶瓶罐罐摔在地上变成锋利的玻璃碎片,她拾起手边的一块玻璃,捏紧,咬牙扎进膝盖。
她的沉默令温屿心中渐沉,就在他刚要拧开门把手的时候,洗手间里突然传来一声闷哼,动作先于意识一步,他已经打开了洗手间大门,看到含烟半屈着一条腿坐在地上,而在她弯曲的膝盖上方,赫然一道刺目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