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如此一来……呵呵,当然,朕毫不怀疑以您的修为,即便是几十万人的性命也不过是吹灰之间。”谢秋明俯视着阵中的李微言,脸上还是他那谦和的笑容,说出的话,却让人胆寒。
“但,这几十万条性命组成的筹码,您,下得了手么?而且我还要提醒您一件事,您的那位小情郎,也在其中。”
杀!该杀!
李微言止不住地杀意上涌,连毫无任何法力的凡人都能看到她周身的空气产生了扭曲。她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谢秋明,可依旧没想到他丧心病狂到了如此地步。
充满嫌恶与杀意的瞥视扫过他们每一个人的脸。那祭台之上站着的好像不是一个个人,而是由恶与欲望组成的扭曲怪物。
李弃本以为他该毫不在意李微言的憎恶杀意,甚至会以此为乐,可当真看到这样的眼神时,他心中竟忍不住地恐慌起来。但伴随着恐慌的,还有一股从未有过的快意和兴奋。
『她恨我了,她终于恨我了!她早该恨我!』
其实她若真的动手,这阵法几乎立刻就会土崩瓦解。崩毁的瞬间就算来不及将几十万人的生机全部抽取,但抽干京城的十几万人足够了。
可她就算破阵杀了他们又如何呢?他们死了,那些没有了长生丹的百姓断了药,下场也不比死了强。
这是一场豪赌,而他们赌对了。
即便李微言的杀意如此之盛,她却生生没有再向前一步。她立于阵中,灵力在周身激荡不休,阵外的凌长风却感觉到四肢百骸在逐渐充盈,冷雨中逐渐失温的身体也开始回暖,连痛苦都缓解了许多。
感受到勃勃生机的信徒们虔诚地向着他们的长生大神跪拜赞颂,华盖下的帝王此刻当真如同神明一般,高高在上,无所不能,为了他可怜而又忠诚的信徒们降下了恩泽。
凌长风看向那些跪倒在雨中,再也不能爬起来的信徒,又看向那些狂热的、眼中充满崇拜的信徒,大雨模糊了那些人的面庞,让他们看起来像是无面的怪物,又或许那些人已经是了。在这巨大的,扭曲狂热的集体之中,凌长风感到了更加强烈的无力感和绝望感。
李微言爱人,以人为刀,就可杀她。
李弃觉得自己算计得极准,看透了她,棋高了她一着。可当他看向李微言时,却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一种很熟悉的东西,那不是恨,也不是嫌恶,是怜悯。怜悯中又夹杂一些其他复杂的东西。
一些模糊的,不太真切的记忆涌回脑子里。
她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叫他阿弃的?是在除妖司?不,他总觉得在那之前,他便听过这个称呼。
他已记不清上一次在蒙山祭场是如何死的。不,这样重要、这样可恨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会记不清?他就是因此才不得不在人间像老鼠一样东躲西藏,苟延残喘了两百年,他怎么会记不清了呢?!
他似乎终于找到了恐慌感的来源。
之前他每每想起蒙山祭场时都恨得牙痒痒,可当他真的开始试图回忆那段记忆时,却发现他根本找不到这恨意的源头。将那零碎模糊的记忆拼凑到一块儿,只在空白处找到了一声不太真切的“阿弃”。
李弃想,定是那该死的离七做的梦混进了他的脑子里。
谢秋明见他犹豫,便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朕不会食言,了结她性命的那一刀,一定是你的。”
李弃点点头,却不知为何高兴不起来。他本应该非常高兴的。
“这就开始庆功,是不是有些太早了?”李微言昂起头,脸上丝毫看不出被大量抽取生机的虚弱,整个人依旧挺拔得像一座方碑。
谢秋明饶有兴趣地看向这樊笼中的困兽,背后又以手势指示裴天明注意情况。“言姨可是还有什么指教?”
“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个故事……”李微言以斩神刀为杖,执刀而立。
“说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北境有一座没落的边城,百姓民不聊生。直到某日,仙人行至此处,怜生民困顿。百姓听说仙人的血肉可活死人,肉白骨,得长生,于是便将她锁起来。果然,伤者饮其血,便瞬间恢复如初,盲者食其眼,便可重获光明。
他们将仙人囚于樊笼,日日剜肉取血。仙者固长生,血肉自愈取之不尽,人之贪欲亦无尽。待仙人离去,百姓如愿得了长生,天罚便至。北境城破,铁蹄之下,城中无一人幸免。”
谢秋明笑道:“言姨这是在告诉我,食仙人血肉,会受天罚?”
“不。”李微言摇了摇头,手中斩神刀提起。
谢秋明警觉后撤,那把黑刀却并没有向他而来,而是划开了她自己的手腕。先划左手,再是右手,刀锋上移,李弃立刻意识到不妙,正欲大声喝止,突然一个黑袍信徒冲入阵中,飞剑要夺下她手中黑刀。
鲜血落地的瞬间,那把飞来的剑就停滞在了半空,来人的兜帽抖落下来,露出底下的面貌。凌长风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我只是要告诉你,你漏算了一样。我这人,向来顽固,我今日要杀你,便一定杀得了你,我今日要救人,便一定救得回来。”
黑刀划过喉咙,登时血流如注,只是一瞬间,她的衣物已被染得一片殷红。鲜血落到地面上,顺着雨水茵散开,刺目,鲜艳,如同墨水入画。
凌长风竭尽全力却喊不出一句话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自戕。她抵着刀跪倒在地,任由鲜血翻涌,临了转过头看了凌长风一眼,很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来。
李弃惊恐地摇着头,后退几步:“疯子……李微言,你真是个疯子!以斩神刀自戕!你会魂飞魄散!再也不入轮回!!”
鲜血平静汇入大地,越来越多,越来越浓,直到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