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蜻家在晋城一个老小区内。
和学校的距离不算远也不会太近。
在学校和家这段路程上,单程需要四十分钟左右,往返靠11路车大概连吃饭都赶不上。
幸好是有公交车。
幸好小区门口就有个公交车站点。
换成乘坐交通工具的话,一下子把时间缩短许多,走路一个半钟刚刚看见家门,坐公交车一个来回三四十分钟。
能赶上吃饭。
吃的快还可以短短地躺床上眯一眼。
太困的话,车上的时间也可以用来休息……方蜻坐着一个靠窗的位置,看见了小区的单元门出现。
“叮咚咚——”
公交车到站了。
“桦烟花园北门到了,下车请往后走。”
“桦烟花园北门到了,下车请往后走。”
提示声响了两遍,许多坐着的人起身。
方蜻等着前面的乘客下车。
桦烟花园是住宅区,在这个站点下车的人平时可能少些,但今天是学校报名的日子。
同小区在上学的人跨年龄段蛮大,方蜻就和好几个年纪差不多的人混了个脸熟……不过这辆车上暂时没看见比较熟悉的那几个。
等待的这一小会,方蜻看见司机乘机拿起方向盘边上放着的茶杯喝水,褐色的茶叶打着旋,展出几多句话的模样来,贴附在保温杯的内壁上。
东汉末年。建安。
今天是个热辣的晴天。
张仲景带着药童,将房间中病人的医案拿出来晒晒,免得记录着病人病情的竹简和书页潮湿发霉或被虫子吃了去。
太阳在天上。
天幕居其下。
里里外外的忙活,难免会说些什么来打散体力劳累的苦,几个药童就凑在一起说起话来。
“真的没办法去想那天上住的人过的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日子,他们的房子看着和我们平常看见的不一样,又高又亮,四四方方,而且连木头都看不见,都是一片片的粉刷过的,那得多有钱啊。”
“可是看那路上的树啊花啊什么的,看着也和我们地面上的差别不大啊?”这药童摇摇头,“有一些树看那树杠子还蛮细的。”
晒竹简和书页的百米外,直直立着一棵需要三个药童合抱才能围住的老树。
“可能……可能神仙都不需这些花花草草,不是说花草树木上了百年通人性,上了几百年就修成人形了吗?”
“我怎么没听过?”
“话本里就这么写的!”
“你想想,要不是话本,哪里有这样像大铁牛一样的车子,开车的车夫,哦,他们管车夫叫司机,司机是个女人,坐车的很多女人,她们甚至……“
药童年纪太小了。
他不曾见过太多世事。
他无法用言语形容人在封建乱世的面貌和人在平和现代长出来的面貌和气质的差别。
“哦?什么话本啊?”
药童犟嘴到一半卡住词,听到反问刚想接着话题往后聊,看见老师张仲景站在自己边上顿时头皮一炸。
张仲景没多苛责,只叮嘱着:“闲聊玩乐是一回事,言语谨慎些,要牢记敬鬼神而远之。”
几个药童应声:“是。”
张仲景检查病案,脑中想着那司机所喝的茶水中舒展开的菊花,喊来一个童子,也来尝试制成茶。
“车起步,刚上车的乘客请坐稳扶好。”
“前方到站,麒麟新村。”
“为构建和谐车厢氛围,乘车时请您讲究文明礼貌,尊老爱幼,从每一个做起……”
桦烟花园三单元202是方蜻家。
一个上午过去,单元楼边上的垃圾桶有环卫阿姨清理,垃圾桶空了……嗯,地面的积水还是很脏的样子。
方蜻瘪了下嘴。
很明显,环卫阿姨很尽责,太阳却是个懒货。
它没将地面的积水晒干净!
还没推开家门,方蜻就已经闻到了饭菜的香味,一进屋就是餐桌,桌上满当当摆满了菜。
方蜻的妈妈叶芳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大瓶的椰汁:“方蜻把门关上,吃饭吃饭!”
大明皇宫。
一处少有宫人关注的宫殿。
朱见深抬着头,看着天幕上那一桌的鱼、肉、虾、鸡、饮料……
他说不出来那些菜叫什么名字。
他不知道那奶白色的液体是什么。
他只知道方蜻一家四口在一个饭桌上吃午饭,有说有笑。
“咕噜、咕噜、咕噜。”
他……很饿。
比身体更饿的是对父母的渴求。
他母亲离得远,如今父亲亲征被俘,怕是也回不来了。
万贞儿沉默的将朱见深抱住,和他一起看天。
朱见深贪恋地看着上方那一家四口吃饭的模样,仿佛这样就能让口舌品尝到一样的美味,就能让打雷的五脏庙充盈发撑,就能让孤独和不安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