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绎西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有冲动,心脏却是充盈的,心情也是动容。
就像现在车载音响里随机播放的一首歌,他也没有料到他此刻会冒出这个念头,但这首歌,来的恰如其分,让他动容。也动容于病房里时霭和老头儿的围绕着他的那段对话。他都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优点,在她眼里。
如果非要给他此刻的心理动机做一个注解,应该是由这首歌勾起一段往事,给他抛来一个假设,如果,如果把时霭当做一个结婚对象,似乎还不赖。他和她都有相同的催婚境况,父母长辈彼此还算熟悉,说不定能一拍即合,达成共识,一切都有商量余地。
当然于此同时,岑绎西还有心情观察时霭的表情。
他津津有味看她神态变化,似有期待,期待她的四平八稳的伪面有所皲裂,期待她在他跟前展露出更多真实的情绪。
时霭脑子短路,目不斜视,身体凝滞了足足五分钟。
五分钟后,她掀了掀唇,只无关紧要地问了句:“你前面铺垫了这么多,就为了后面这一句?”
岑绎西扬眉强调:“是真事。”
时霭轻描淡写地“哦”了声。
她挠了挠一片濡凉的手心,感觉强装镇定的声音还是飘的,“按道理来说,是个正常人都只想回你五个字。”
岑绎西身体一侧,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你神经病啊。”时霭皮笑肉不笑,平仄无波地骂了句。
岑绎西愣一愣,片刻,短促笑了声。
不知不觉,车子抵达阳川街,街巷狭窄,不易通行,岑绎西在街口停下来。
时霭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前,岑绎西半开玩笑地又问她:“你真的不考虑一下?”
时霭默默拧紧门把手,咬唇,没由来升起一股怒气。
他觉得很好笑吗?拿着这种玩笑来逗她,真不怕她当真是吗?
时霭默不作声推门而出,“哐当”一声带上车门,头也不回往阳川街里走去。
岑绎西望着她的背影走进阳川街深处,直到消失不见。心里咯噔一声,他意识到他似乎阴沟里翻了船,惹她生气了。
岑绎西连忙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点开时霭的微信栏,输入:对不起,我错了,当我傻逼。
半晌,屏幕里只冒出冷酷无情的一个字:对。
岑绎西笑出声,往后捋了把额发,摁住语音键递到唇边:“时霭大人,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不要生气嘛。岑绎西就是个大傻逼,他脑子进水,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
在这时,车窗被人“笃笃”敲响。
岑绎西一转头,就看见唇线抿得直直的时霭弯腰在车前,两指轻轻敲窗。
岑绎西降下车窗,转头对着她,双指曲起在左手的手心做了一个下跪的动作。
“时霭大人,能原谅我吗?”男人态度逗趣但谦卑,讨好笑说。
太狡猾了,堵在胸口的气闷就要消弭,时霭差点没出息地缴械投降。
“为什么?”她绷着声音生硬问他。
岑绎西把车门打开,“外面冷,先进来说?”
时霭坐进去,垂眼抠表带,再不发一言。
坐进去后,她又后悔自己为什么折回来,还言听计从上车,只不过执拗于一个解释——为什么突然跟她开玩笑说结婚。
岑绎西深吸一口气,思忖再三,还是直言:“这可能是个馊主意。”
时霭闷声问:“你说清楚。”
“我家老头儿对你印象不错,你比我会哄他开心……对于我来说,他是我很重要的亲人,他身体不好,总要吃药住院,我也难过。我们两家相熟,知根知底,你我也疲于应付相亲、催婚,这档子事不解决,时间长了,矛盾只会持续升级……所以既然如此,我们两个人好像可以结个婚?挺省事,一劳永逸。”岑绎西坦诚了他的想法。
“哦。”时霭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我明白了。”
岑绎西说:“我感觉我们还挺适合过日子的。”
时霭静了一瞬,反问:“我适合过日子?”
岑绎西稍顿,还未启口,听到若有似无一丝讥嘲的笑。
“这对一个女人来说,不算什么好话。”时霭似笑非笑,“漂亮的张扬的适合谈恋爱,文静的不吵闹的适合结婚过日子,是吧?”
“我没有那意思。”岑绎西愣了愣,不刻,喉间振出低笑,“不过看起来,你对我们男人的劣根性了解得很清楚。”
时霭微微一笑:“回答好差劲哦。”
岑绎西摸摸鼻子:“你可以骂我。”
时霭沉默半晌,各番情绪在喉间翻涌,最终点点头,化作唇畔的一个字:“好。”
她抬眼看岑绎西,平静反问:“真结假结?”
文航说的没错,她有时候够疯,冷静地发疯。
合适,不也挺好的。
总归所愿得偿,不是吗?
岑绎西迎上她沉静如幽湖的双眸,得到想要的答案,心绪却空了一刹。
他忽然觉得,那双眼睛远不如表面宁静,湖底犹似藏着汹涌浪潮,浓稠不见光,只深望一眼,湖水就一下子缠覆过来,裹住他,心脏浇得湿淋淋。
“真结。”岑绎西望进她眼里的那泊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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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霭几乎一夜无眠,后半夜才勉强睡着,早上八点被准时的手机闹铃吵醒,她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一小时前,岑绎西发了两条消息过来。
岑绎西:八点半我来接你,早上想吃什么,顺便给你买。
岑绎西:睡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