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洵听着裴晏的指挥,不管黎姜怎么阻止,将车停在小路的尽头。裴晏看了一眼黎姜,欲言又止,刚准备开门下车,黎姜就飞快地从袖中掏出一截刀片横在脖子上。
裴晏立马伸出手想要夺过来,黎姜却将刀片压得更深:“你不许走。”
刀片锋利无比,和皮肤接触的地方已经渗出了细碎的血珠,黎姜却面不改色:“我知道你们要做什么,一个打算自己当诱饵,一个打算把我弄晕带回京城。我告诉你们,除非你们让我今天死在这,不然我绝不可能让裴晏一个人离开。”
裴晏收回手,皱眉道:“黎姜,你真的要这样吗?”
黎姜闭上眼,不再看他们任何一个人,任凭一滴滴血珠连成线,洇湿了毛衣的领口。
贺洵终于妥协着开口,打破了僵局:“还有一条路可以走,我之前在伦敦念书的时候买过一间公寓,瑞叔的手不至于伸那么长。我先和你们一起去申城躲几天,等到手续办妥了就把你们送到曼彻斯特,会有人在曼彻斯特接应你们。”
闻言,黎姜终于愿意放下刀片,裴晏几乎在她松手的第一时间就抢过刀片扔出车窗外,而后看着黎姜满手的鲜血,无奈道:“你非要用这样的方式逼我就范吗?”
黎姜却扯起一个笑:“除了这样的方式,难道还会有其他手段更管用吗?”
三天后的申城机场,贺洵向黎姜与裴晏告别:“等过段时间,淮城那边盯着的人手少了点,我第一时间通知你们。到底是一家人,他也要顾及你爷爷的想法,不会把事情做的太绝。”
贺洵拍了拍裴晏的肩膀,将一个信封塞进他口袋里:“这是帮你们准备的证件和现金,还有一张卡,密码是卡号后六位。我已经给我在伦敦认识的朋友都打过关照了,有什么事随时联系就行。”
裴晏没有推辞,只是郑重再三地说了句谢谢。
贺洵笑了笑,看向黎姜,指了指她脖子上绑着绷带的地方:“好好照顾自己,这种事情下次还是别干了,杀敌一千自损一千二。”
黎姜在登机之前,回过头看了一眼,贺洵一个人站在远处。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注视,向她挥了挥手,黎姜无声说了句保重。
过长的航程让本来就晕机的黎姜更加难受,耳鸣得像是锥子在脑子里用力敲击,将整个脑袋都搅成一团浆糊。
她靠在裴晏肩膀上,裴晏用毛毯将她盖好,摸了摸她的额头,轻声道:“头疼吗?”
黎姜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还行,有点想吐。”
裴晏稍微挺直了腰,让黎姜在他肩头靠得更舒服些,轻声道:“你原本不用选择这条路的,这对你来讲太辛苦了。”
黎姜依旧闭着眼:“不,裴晏,这对我而言是最轻松的路了。”
她突然问道:“你还记不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裴晏似乎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仔细想了想:“那时候你好像没多大,吃了霍姨做的饭,吐了三天,霍姨实在没办法,把你送到我家,让奶奶帮忙照顾你。”
黎姜笑道:“她哪是送去的,明明是嫌弃得实在没办法才把我扔到你家。”
过了好一会儿,黎姜才轻声道:“我从前总听别人说生命可贵,可是我自始至终都没有觉得活着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怎样去珍惜我这条命。我记得以前只要我一做错什么事情,我妈就会怒不可遏地痛斥我,说我和她一点都不像,她后悔当初刚生下我的时候没有把我掐死。”
裴晏静静地听她说完,然后拍拍她的脸,笑道:“这么漂亮的一张脸,早掐死了多可惜,这世界上就又要少一个祸国殃民的大美人了。”
裴晏有一下没一下地摸摸她的脑袋,听着她继续道:“在知道我妈出车祸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觉得自己以后的生活终于可以解脱了。你是见过京城那帮人的嘴脸的,所以我这些年以来,唯一一件想做的事情,就是让他们彻底离开我的生活。”
她就在这样充满消极和否定的畸形的家庭环境里,养成了一种乖张暴戾的性格。她憎恶着包括自己在内的一切事物,浑身上下都是反骨。她原本已经做好了背离全世界的打算,可是没有想到在这一天到来的时候,还会有另外一个人毅然决然地陪在她身边。
黎姜仰起头看着裴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慢慢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涩骨架,可他依旧有一双独属于少年人的漂亮至极的眼睛,漂亮到连眼尾的细小褶皱看起来都别有风情。在一片昏暗的环境里,他的眼睛依旧透着和周遭格格不入的澄澈与明亮。
黎姜道:“谢谢你。”
裴晏将头和黎姜靠在一起,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像鼓足勇气般开口:“有一句话其实不该现在和你说的,但是现在这样好的气氛不是经常有,你也不是经常会说谢谢的人。”
“不要说谢谢你,姜姜。”他偏过头,不动声色地在黎姜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我爱你。”
裴晏低头,却看到黎姜阖着双眼,似乎已经睡熟了。
在伦敦希斯罗机场转机时,裴晏抽空和贺洵打了个电话,贺洵刚回到京城,正准备去黎家查探情况:“京城一切正常,瑞叔似乎还没有找到你们。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
裴晏看了一眼四周,到处都是匆忙拎着行李箱的旅客,并没有人注意到他和黎姜,但他却有种不好的预感:“你确定这条路行得通吗?”
贺洵十分笃定地开口:“当然,万无一失。”
到达曼彻斯特时已近破晓,裴晏照着贺洵给他的联系方式,联系上了负责接应他们的朋友,那是一位看起来有些过于狡黠的青年,用口音奇怪的中文和他们打招呼:“Mr.裴!Miss黎!我是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