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大街就如同隔了张屏障,将一切喧闹挡在暗巷中的两人视线之外。
突然,一道熟悉的女音毫无预兆地穿过那层屏障。
“哎呀、怎么还突然下雪啦!”接着是一阵衣物摩擦的声响,显然是在找东西,声音止了,显然没有找到想要的。
张良抬起头,桑海的冬季本就不多的晴天又被阴云掩盖,洁白的细雪纷纷落下。
“姑娘,买把伞吧。”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是街边的商贩。
“我看看啊...就这把、还有...这把!”女声响起,商贩递过两把伞。
一墙之隔,不至于听不出。即便只有数面之缘的张良也渐渐辨认出,这是白瑶姑娘的声音。
“不用找啦,我着急赴约,下雪了、老伯今天赶紧回家吧。”商贩连忙道谢,话音还没落,一个身着狐裘的身影便从暗巷通往大路的交接处跑过。
穿了单云新为她做的衣裳,色彩淡雅却有鲜艳的勾边花纹,绣的不是花卉,而是只憨态可掬的小虎。肩胛正好是虎头,虎眼低垂,将玄虎平日的动态活灵活现地呈现,仿佛一只小老虎从后面扑到身上,在肩颈处蹭着人。
衣衫窄袖收拢在护腕里,正好与人论剑方便。深色狐裘与洁白的毛领相称,给人更添几分英气灵动。
白瑶撑着伞向前小跑着,似乎马上就要迟到了,怀中还抱着一柄伞,是给赴约的对方准备的。
想来约白姑娘的,必定是个及其守时的人,出门时天气晴朗,这会突然落雪,才担心对方不带伞。张良看着跑远的身影,余光看向身后的卫庄很快又收回,二人继续赶路。
张良虽然没说,但约白姑娘的必定是个男子。白姑娘数月之前便离开了桑海,听说接应墨家一同转移到漠北,如今突然出现在此,想必是非常重要的约定。
还无来由的、他想起了数日前与师兄的残局,不会是...
张良眼中一亮,若真如他所猜测的,可就有意思了。
“白姑娘行色匆匆,也不知要去见何人?”他意有所指地说道。
卫庄沉声道:“流沙只与心无旁骛的人交易,你若还对其他事感兴趣,会面不如就改日。”说罢不等张良回神,便向前走去。
张良心中叹了口气,只得跟上,“卫庄兄说的是,良分神了。”
白瑶一心赴约,自然没注意到与熟人擦肩而过的事,颜先生应该会提前到,也不知那地方有没有避雪处。
沿着桑海大街走到尽头转入山路,是与小圣贤庄相反的方向,沿着山路向上,半山腰处突然出现一块平地,后面是个小亭。
离得还远,却听得到随风而来的琴声。
白瑶放慢脚步,背着风整理了一下碎发,才放慢脚步上山。
听多了漠北的笛,桑海水孕育的齐鲁小调也颇具韵味。琴声从亭中传出,穿过蜿蜒山路引着她步步前行。亭中一人独坐抚琴,白雪落在亭盖上。
“方才突然下雪,我还怕湿了先生的衣裳呢!”白瑶看了看时辰,她已经早到了,颜路果然更早。
抚琴之人闻声停手,琴声也随之飘散。亭中铺设了地毯和软垫,还有一张长案,琴便在其上。这琴日常定被护理的很精细,琴木没有一丝灰尘,倒泛着淡淡的墨香。琴边上,是她作为交换的环佩。
她想起颜路房间角落的那张琴,原先从未在意过,也不知是不是同一张。
“原来颜先生还会抚琴,从未听人说过,我还以为...先生不喜这些的。”完了,颜先生还通音律,那她那点三脚猫乐理可不够聊啊!
颜路微笑道:“庄中弟子修习六艺,路为人师表,怎敢怠慢琴艺,虽远不及大师兄琴音精妙,也算略通一二。”
有些人看起来乖巧懂事,巧笑嫣然点头称是,但心里慌乱极了。她忘了颜路可是文武双修,武的她还凑合,文...鬼谷背的那点儒家典故全快被自己忘干净了啊...
似乎看出她心思慌乱,颜路也猜得出大概,无声一笑,起身引她入亭,“路方才温好酒,白姑娘来的正是时候。”
“酒?”白瑶立刻睁大眼,随即了然,嘿嘿笑道:“先生说的是。”
女子收了伞,跟怀中的那把一起立在立柱边,接下狐裘掸了掸雪,发现衣衫的领口处也粘了雪,小动物抖雪似的把雪震了下去,回身正好对上颜路满含笑意的凤目。
“颜、颜先生笑什么啊...”不会是笑她这几下不够温婉吧。
颜路立刻收回目光,拱手致歉,“是路失礼了。”
不失利啊颜先生!她心里怒吼。
颜先生长得明明很好看,却一只穿着素色儒服,年纪看上去也比张良大不了多少,却像伏念似的开始蓄胡,发冠配饰一向简约,真要有意修饰,必比张良狐狸温文尔雅得多!
“不是的不是的!”她反驳,但也想不出该怎么说还不暴露内心的私欲,只能坐在软垫上小口小口地嘬着温酒。
温酒入喉,缓缓驱散了体内的寒气,味甘香浓,竟不是她想象中的竹叶味,而是一股随着口中回甘顶上天灵盖的辣。
“嘶...”她吐出舌降温,没想到回味这么浓,但是“好好喝啊!”看向颜路,“颜先生哪儿弄的佳酿,入口轻轻柔柔,回味却厚重馥郁,真有趣。”
颜路拿点心的工夫,回头一看她已经喝了小半壶,脸蛋红扑扑地,一双杏目直直看着自己,澄澈的目光射入眼底,“这酒...白姑娘喝得急了些,路还准备了糕点,不知姑娘可愿赏光?”
“好~”白瑶从善如流,戳起一块点心放在鼻尖嗅了嗅便一口吃进嘴里,“嗯...嗯、梅花,莲蓉,还有好淡的苦味...嘶、清清凉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