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度3，”女校医看了眼体温计，“先吃点药看看，如果三天内咳嗽未见好转，或者烧一直不退，就要去外面的医院检查，最好拍个CT看看有没有炎症。”
“好。谢谢老师。”唐礼昀边穿外套边应着，脸上的表情却显然没把医生的话放在心上。
桑晓刷了校园卡、取了药，出来之后看见唐礼昀已经背好书包站在走廊里等她。
他靠在窗台边，双手插在裤袋里。阳光明媚地笼在他身上，反射出一层温柔的光圈，与窗棱投下的阴影形成一幅虚幻的构图。
他好像很喜欢这样站在走廊里。记得高二开学后，每次下课去卫生间路过隔壁班级门口，都能看到他散漫地靠在走廊窗前，身边围着一群男男女女。
十六七岁的少男少女吵吵嚷嚷，推来闹去，把本就不宽的走廊变得更加拥挤。
桑晓不喜欢这些整日吵闹的人，向来都是目不斜视地从人群中穿过，有时候还要小心避开推搡着撞过来的后背，还有他伸出去的大长腿，同时暗暗地把这些不良分子吐槽个一百八十遍。
要不是后来发生的那些事，她压根不想把精力浪费在这些人身上。
时至今日，她依然不想和当年的那些人有任何交集，包括唐礼昀。
深吸了一口气后，她抬脚朝他走去。
听见脚步声，唐礼昀转过头，看见桑晓手里的药微微皱眉。
“多少钱，我给你。”
“不用了，也不多。”确实不多，学校的药都便宜，还没有校门口那杯饮料贵。
他微微一笑，“谢谢。”
若论感谢，其实她也要感谢唐礼昀的，可是她不想开口。
桑晓不想说这些，“先吃药吧。”
按照医嘱倒出几粒药，唐礼昀用瓶子里仅剩的最后一点儿水吃了药，其余的药被他直接揣进了裤袋。
递药的时候，桑晓碰到了他的手。干净细长的手指，骨节并不明显。关键是指尖冰凉，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桑晓听人说过，发烧时四肢末端血液循环不好，手脚冰凉是高烧的前兆。
她观察了下他脸色，问：“难受吗？”
“还好。”
她嘴角微启，想再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压下。有时候表达关心也需要练习，而她现在还不习惯。也不想习惯。
两人出了校医院，并肩往图书馆走。
“你早知道衣服在我这儿？”桑晓终于问出心底的疑问。
在餐厅拿出外套时，他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惊讶，显然知道衣服在她这儿。
唐礼昀咳了一声，点头。
“那怎么没找我拿？”一件衣服都惊动吴教授了，应该很重要吧。
唐礼昀又咳了一声，说了句让桑晓差点儿吐血的话。
“我以为你喜欢。”
桑晓：……
喜欢你个头。
“我还喜欢你离我远一点儿呢，”她横眉，语气也冰冷：“你怎么不把自己丢去北冰洋？”
唐礼昀呵呵一笑，扭过头扫了她一眼。
“口是心非。”沙哑的声音。
桑晓瞪了他一眼。要不是看在他生病的份上，此刻绝对会一走了之。
还了书后，唐礼昀去了楼下阅览室。桑晓终于不用再惦念被押的“质子”，心情舒畅地在借阅室里逗留了两圈，最后借了两本小说出来。
去到楼下后，找遍阅览室都没看到那抹烟黄色身影。
难道有急事先走了？
桑晓疑惑着从阅览室出来，一抬头就看见图书馆门外的唐礼昀。
她脚步一顿。
隔着图书馆一整面透明玻璃，只见高大的身形站在图书馆左侧的大圆柱前面，被五六个女生围着。
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女生们忽然笑了起来，有的害羞掩唇，有的笑靥如花。
这场景，似曾相识。
差点忘了除了走廊的窗前，他还喜欢站在人群中间。莺飞燕舞花团锦簇，他淡然自处享受春光。
还以为现在的他与以前不同，不同的只是他身边的女生，换了一拨又一拨，而他花孔雀的属性却始终没变。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桑晓抱着书走出图书馆，特意从门口右侧的大柱子背面绕过去。巨大的圆柱挡住视线，只能听见唐礼昀沙哑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这个不难，只要测试防火墙最常用的那几个端口就行了，比如80……”
桑晓脚下不停迅速通过，然后步下台阶。
身后，唐礼昀一边和人交谈，一边习惯性地看向图书馆里面。从阅览室出来后他就在图书馆门口等桑晓，特意挑在这里，是从图书馆一出来就能看见他。
没想到会碰到代表H大参加机器人比赛的两个女生，是桑晓的学姐。唐礼昀记得其中一个叫李澜心。
聊了一会儿，又有几个结伴而来的女生看见李澜心，都过来打招呼。他们都是信息学院的，机器人大赛那天就在现场，也认得唐礼昀。见三人探讨专业问题，也就站在旁边听。
都是一些技术上的探讨。
唐礼昀一边心不在焉地聊着，一般关注图书馆里来往的身影。没在图书馆里发现桑晓，却在收回视线的一刹那，看见玻璃上反射出的窈窕身影。
有些熟稔。
他猛地转过头。
图书馆门前的台阶上，女孩儿高挑的背影一路向下，很快就进入林荫路，没入人群中。
坚定而决绝。
像是逃离什么不堪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