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好受一点。”
他比白石弥希高了不少,此时垂着眼望向她,被睫毛微微拢住的湛蓝双眼像刚下过雨的天空、卷过脚踝的海浪,带着点湿漉漉的悲伤。
“但看到你这么难过,我也很难过。”
他很缓慢地这么说,声音轻得近乎耳语。
“……难过得像是要死掉一样。”
他是认真的。白石弥希意识到这一点。少年的悲伤温暖而沉重,沉甸甸的,像冬日里厚重的棉被,一点点把她包裹起来。
于是她的眼眶也缓缓微热了起来。
“我……”
话语哽咽着堵在喉咙里。仗助直白的温柔完全将她击溃了,她什么也说不出来。白石弥希很用力地眨了眨眼,强迫自己把手从他温暖的手掌中抽开,将脸撇向另一边。
“——我该走了。”
她落荒而逃。
东方仗助和辻彩的事已经够让人头疼了,现实却比这还要冰冷。
白石弥希把住院费和治疗费交了。这个月开始这是她在各种替身攻击的空隙中好不容易打工挣来的,还要搭上一些从前的存款。钱还没到手就离开的感觉很糟糕,但这远不算最糟糕的。
白石弥希拎着袋子进入病房的时候,妈妈躺在病床上,正望着窗外。
她的面容很苍白,不笑的时候眉眼和嘴角沉重地坠着。手臂上的外接设备像是蛛网,管道将她死死缠住了。
她哪里也去不了。
白石弥希也觉得被缠住了。
每每踏入这间病房,她都有点喘不上气。
“……弥希。”
又是那样无可奈何的目光,又是气若游丝的声音。像是堕入地狱的人死死抓住的蜘蛛丝,白石弥希能察觉到其中掩饰得不是很好的绝望和乞求。
她尽量避开妈妈的眼睛。那其中总有让她无法承受的部分。
比如过盛的爱。
“你开学了,还要打工。我还以为你不会来的。你那么忙,耽误你时间了吧?对不起。我又拖累你了。”
白石弥希的心又抽痛了一下。
——还有过剩的善解人意。
她有的时候甚至痛恨这一点。
在这样的问句下,她除了回答“你想多了”、“别这么想”、“我很好”这样言不由衷的话之外,还能说些什么呢?
你难道会觉得这是一种体贴吗?
白石弥希沉默地握住妈妈的手。她今天实在没有安慰对方的心情了。
长时间的输液下,那只手又冷又轻,像是冬日里默默飘下的枯叶,几乎感受不到什么重量。
这让她的心又针扎似的抽痛起来。
“……怎么会呢。”
白石弥希最终还是这么说了。
她俯下身,将脸贴在妈妈的手背上,闭上眼睛。
大概是仗助的话在作怪吧,那些被她一直忽视的东西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浮出水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
在妈妈面前,她一向伪装得很好。
熟悉的气味和温度里,妈妈声音略微颤抖地叹了口气。
“——医生已经告诉你了吗?”
直觉刺猬似的竖起针刺,白石弥希感觉到一阵可怕的战栗划过后背。
几乎是下意识的,雨中人顺着他们交握的手探听着妈妈的想法。
白石弥希能感受到雨中人冰冷的嘴唇贴着她的耳畔。
不知什么原因,这次听到的声音格外嘈杂,“哒哒哒”的杂音中,白石弥希勉强辨认出医生的声线,断断续续地说着——
“是自体动静脉内瘘的并发症……因为频繁穿刺血管进行透析而造成的血栓……需要手术……”
白石弥希做了个深呼吸——她在拼命遏制颤抖的身体。
那不只是源于她的恐慌,还有来自妈妈的。白石弥希能察觉到妈妈的绝望化作雨水,丝丝缕缕地渗过雨中人的斗篷。还有在医生断续的话语中被掩盖的声音。像是不想被人听到,却又意外的清晰。
微小虚弱,像一声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