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知道现在的安秋鹜并不是真正的侯府二姑娘。
王嬷嬷不过是想先劝着安秋鹜冷静下来,却一语惊醒梦中人。
她幼时丧父丧母,心性大变。后来遇到诚阳侯世子夫妇才感受到久违的父母之情,心中那块缺失慢慢被填补。
父母之恩,亲人之谊成了她心中的执念。当有一天这份恩这份情要被她往日视作亲身母亲的谢漪澜收回时,她心中的那份执念就如万蚁噬心。
只是,这份痛并不能成为她复仇路上的绊脚石。
安秋鹜自嘲地笑了笑,“嬷嬷放心,这其中厉害关系我晓得。”
说完看了眼不曾回过头的谢漪澜,带着琥珀和一众丫鬟回了秋霜阁。
————
秋霜阁的院门又关了起来,仿佛刚才那场热闹只是众人花了眼。
王嬷嬷小心翼翼地去扶谢漪澜,手中传来颤抖不止的触感,才惊觉她家主子也不是表面那般云淡风轻。
王嬷嬷心中一叹,正想安慰几句。
谢漪澜已挺直了背脊端着世子妃的派头往前行去,还不忘吩咐道:“白芷,你领着两个二等丫鬟去服侍二姑娘,等她解了禁足你再回来。”
白芷是谢漪澜身边四个大丫鬟之一
“世子妃,您这是还不放心秋霜阁?”王嬷嬷有些不解。
“皎月被我罚了,她身边的贴身丫鬟就琥珀一个,她还在养伤,我...有些不放心。”
王嬷嬷一时摸不准她家世子妃的态度,想着到底将近十年的母女情分,又岂是一朝一夕就能割舍的。
“那二爷那边,咱们还插手吗?”
谢漪澜半晌没有开口,过了许久才道:“二爷院里的事别管。”王嬷嬷点点头,正想着府里月钱的事,就听她家主子语气一转道:“你晚些寻个二门上咱们谢府带来的小厮,找个可靠些的,让他连夜出城去给侯爷捎个信。”
王嬷嬷一惊,“世子妃,这样可妥当。若到时候二爷知道了与咱们世子爷闹起来,这可如何是好!”
“哼!若老二怪罪下来,也不过是我这个当大嫂的错,关咱们世子爷何事。”
“这事我要是不管,那才是丧尽天良!”
她抿了抿唇,眼中尽是不赞同之色,“老二心狠,对何氏是这样,却不该如此对待自己亲身闺女。”
“那罗府,咱们还要派人过去吗?”王嬷嬷试探地问道。
谢漪澜摆了摆手,她知道这事后已经派人去过了,结果连安婉的面都没见着,只让她身边的丫鬟出来回话。
回来的人说那丫鬟见着侯府的人只知道一个劲的哭,连句利索话都说不出,安婉的境况可想而知。
她也不是没有旁敲侧击地提醒过安启平,只是这位侯府二爷一向是个主意大的,又冷心冷情惯了,横竖不来气。他这个当父亲的不出面,她又如何敢贸然出头。
太阳高悬,只是秋日里照在身上没什么暖意,谢漪澜紧了紧外衣,头一次生出盼望。
盼望她那位在外修道的公爹能早点回来。
————
栓子瞅着天黑了下来,才匆匆忙忙出了二门,揣着怀里的银子往西面的马市去了。
他是世子妃的陪嫁小厮,又是王嬷嬷的内侄子,因着这层身份,这侯府上没少巴结他的人。平日里帮着王嬷嬷处理些世子妃的私事。
今日王嬷嬷交给他一封信,又给他拿了十两银子让他务必把这封信交到诚阳侯手中。
他算了算租一匹马的花销,又算了算打点城门门吏的银钱,还能剩下不少。
想着那春香楼的小红,不觉一阵口干舌燥。正兀自哼着曲,突然眼前一黑,整个人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那人把他往小巷中一拖,三下五除二地翻出了那封信。
巷尾停了辆马车,那人拿着信直奔而去,“二爷,拿到了。”
马车内伸出一双骨节修长的手接了过去。
“去吧,告诉那个小厮,若想活命就照着你说的做。若是不听,你也不必手软。”
“是”
夜色渐浓,小巷外有一道身影朝着诚阳侯府疾驰而去。
秋霜阁内,娃娃脸的丫鬟俏皮地围着安秋鹜转,“二姑娘,你最好了,咱们早些安寝吧。”
白芷扬着那张天真无邪的脸,一时让安秋鹜有些头疼。
她也没料到,母亲会派人过来照看她。
看着手中的书卷,安秋鹜还在与这位大丫鬟做着最后的挣扎。
白芷正想着如何让这位主妥协,却觉背后一阵风刮过,还不待她反应过来,已两眼一翻软软地倒了下去。
“咚。”琥珀手中的茶盏应声而碎。
“你你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望着眼前一身黑衣的陌生女子,琥珀忙护在安秋鹜身前。刚想高声叫人,身后却伸出一只手捂住了她,有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琥珀,勿声张。”
琥珀心中大骇,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家姑娘接过那女子递过来的东西。
再惊恐地看着她家姑娘在脸上一阵捣鼓,变成了与那位黑衣女子相似的样貌。
她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还有些酸痛的后脖颈,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家姑娘应该不会杀人灭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