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巷子里的氛围登时显得有些古怪。
戚良辰忍笑不去看林朝,以免暴露了他的身份,心下却难免有几分看笑话的谐谑。
林朝先前那般撇清干系,要戚良辰送郝越涵回返睦洲,未尝不是想跟眼前这小姑娘拉开距离,也是对这么一门亲事不满——倒也未必是冲着这小姑娘的家世又或是她这么个人——但他自个儿避嫌是一回事,这放在当下里被人家小姑娘嫌弃着要退婚,那就是另一回事。
戚良辰憋着笑,司隶校尉府在京城也算是高门,因着林霄的身份,自小养出来的这小公子于整个京城圈子里也是头一份,虽家教良好不曾有那些个张狂放荡之态,但其家世身份在那里放着,再如何放得下身份,骨子里也有那被骄养出来的矜傲。
平时不显,那份攒在骨子里的那份心气儿却是足足的,而今见着林朝吃瘪,戚良辰难免幸灾乐祸地看笑话。
然而林朝面色却不变,听闻郝越涵所说,倒是眉眼微动:“你说,你是逃婚出来的?”
郝越涵眨了眨眼,被长长眼睫遮去眼底几分心虚:“是又如何?”
“不如何,”林朝神色淡淡,“巧了,我也是逃婚出来的。”
一旁戚良辰嗤嗤绷不住地笑:“是极是极,我这小兄弟也是逃婚出来的……好不登愣的,他娘说他有一门亲事,他爹要他准备准备尽早娶了新妇过门。”
林朝扫了戚良辰一眼,隐约带着几分凌厉警告。
但在对上郝越涵时,原本显得冷淡的神情却慢慢缓和了些许:“大丈夫人生在世,何患无妻?无有家室,正是建功立业之时。一旦成婚……那便是有了束缚,有了束缚,往后余生,便再没有如今这般自由——家室与我而言,乃是拖累。”
说到这个,郝越涵无形中松懈下来,跟着叹了一声:“谁说不是呢,今日娘家催着成婚嫁人,明日里婆家便要催着生子下崽儿,女人这一辈子,结婚是个坑,生子是个坎儿,而后余生啊……便要这么一下子给填进男人的后宅里去了。”
戚良辰无声咬了咬自己的后槽牙,硬生生忍住了自个儿面目的扭曲,这俩人说话,他这怎么听怎么觉着有些牙酸呢?
林朝摩挲着手中鲨鱼皮质地的剑鞘,沉吟了一会儿,朝着郝越涵发出邀请:“既然你是逃婚出来的,想来一时半会儿也是不愿嫁人,既如此,倒也不必这么急着回返睦洲……不妨与我二人途中结伴而行,一来,能让你爹爹那里不必担忧你的安危,二来,以后闯荡途中,你我三人彼此也能有个照应。不然,你这孤零零的一个女儿家,路上难免招惹几分是非。”
话是这么说没错……
郝越涵目光在戚良辰身上滴溜溜打了个转儿,而后又落在了林朝身上,重新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眼底带着探寻之意:“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林朝朝她淡淡颔首:“在下蔺昭——蔺相如之蔺,天理昭昭之昭。”
郝越涵哦了一声:“原来公子姓蔺啊。”
她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就这么一面之缘,又都是萍水相逢,原本谁也不认识谁,说了这么两句话,便邀请她一路同行……说实话,着实像极了拐卖。
虽说这戚良辰似是与她爹爹交好,这林朝也知晓个中关系,但说到底却也不过是这二人一面之词。
——万一这二人是诓骗她的呢?
一个小姑娘家出门在外,被人摸清了身世来历,举目四望又是个孤立无援的模样,容不得她心大到旁人说什么便是什么。
但如若万一,她却还想借着戚良辰的手,往睦州递个信儿,好歹让家中老父不那么担心。
郝越涵眼珠游移着,而后落在林朝身上:“那你们是打哪儿来,准备往哪儿去?”
戚良辰险些接上一句贫僧自东土大唐来,往西天取经去,而后反应过来他跟这小姑娘不熟,且还是林朝一早儿定下的未婚妻,于是一双眼便朝着林朝斜了斜,示意他说话。
林朝也似是在考虑着什么,根本不曾接到戚良辰递来的眼神,只若有所思地问她:“你说,你原本是想要闯荡江湖?”
“阿。”郝越涵语气清浅地应了一声。
林朝颔首:“那便四处转转罢,人生于世,多结交些英雄豪杰也没什么不好。”
遍寻不到江湖所在的郝越涵登时便将目光落在了林朝身上:“你是江湖人?”
“江湖人?”
林朝有些玩味的将这么个词于唇齿间品味过一遍,意味不明地笑:“算是吧。”
郝越涵有些不满,也不曾发觉在提起她感兴趣的东西时,她那早先被堆砌得犹如城墙般的心防渐渐一降再降:“什么叫算是?”
林朝微微抬了下颌,对她倒也算是直言不讳:“如今朝廷欲要收拢江湖势力,将江湖人纳为己用,所以自该要有人去与他们打交道。”
“按着人以类聚的说法——江湖人,自该是要江湖人去与他们打交道,所以你说我是江湖人,也没什么错,”林朝比了个请的手势,而后一马当先,带着她与戚良辰出来,“但江湖人,却向来忌讳和朝廷打交道,所以你说,我不是江湖人,也没什么错。”
郝越涵犹豫了下,还是跟在他二人身后,闻言开口问道:“那你除了江湖人之外的身份呢?”
话说到这儿,林朝慢慢悠悠在前引路,却不急着开口说话,直到他一路带着人回了先前郝越涵托付驴子的那酒棚子,施施然要了个靠里的座儿,这才看向郝越涵,不紧不慢地道:“小姑娘,今天我教你一件事。”
林朝点了点自己的鼻子,又指向郝越涵:“出门在外,最忌交浅言深。如若遇人不淑,这摸透了你的老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