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底下压着的纸上,仅是自背面看来,便能看出那大红官印留下的朱砂图样来,而后待郝越涵将那叠在一处的纸张拆开,便见最顶头处印着的京都衙门的名号,再往下看,却是写了郝越涵的户籍地址,身量样貌等相关信息——却是自京府衙门补办的一张路引!
登时间,郝越涵面上便不由现出喜色来。
她是离家出走,便是些招人眼的东西都不敢带,又哪里敢去官府办这路引文牒,怕是前脚进了睦洲城的州府衙门,后脚官吏便要派人上门去问个真假虚实——更有甚者,连衙门的小门都进不去,便要被值班的衙役当做闹事给轰出来。
而拿到路引的郝越涵对着林朝二人的面色也随之缓和许多:
这等异地补办路引之事,她听叔叔们提起过。从补办到拿到手里,其过程甚是繁琐,未免有冒名顶替之人,除却盘问其身份来历,出门缘由之余,还要有当地人的关系居中作保,如此这般,查验过三确认可信之后,方才能领得一个临时的路引凭证——却是只能在所经之路上以做临时之用,不如寻常人那般,可随意更改行程。
但如今放在郝越涵手里的路引子,却非是寻常那般路引,乃是加盖了京兆府衙门的印,而一侧的作保人上更是写着……蔺昭,司隶衙门千户。
作保人乃是官身,那这路引子便堪比原籍所开的路引,再无有行程困扰。
林朝敲了敲郝越涵的脑壳:“出门在外,最重要的就是这路引子,官府虽是查的不严,但一旦出事,把你牵连进去了……无有路引在身,而又有牢狱之灾,你爹便是有通天的手段,却也远在睦州,鞭长莫及。”
这话说来和缓,但一旦出事,这隐藏在水面下的凶险可想而知。
郝越涵瘪了瘪嘴,哦了一声,心中一直顶着的那块儿石头,终于啪嗒一声安稳落了地。
而后便听林朝继续道:“这块锦鲤佩乃是你母亲故人所赠,好生保存着,莫要再这般轻易抵押出去。先前抵在还珠斋的那八百两银子已然销账,尚未花完的银子你自己暂且收好,若是需要银钱,便与我和戚兄说——故人之后,我与戚兄暂且替代你家中长辈一二,也不算是出格。”
郝越涵盯着林朝看了一会儿,自驴背上的背篓里取来包袱,而后将锦盒塞进包袱里反手背在了身上。
抿了抿唇,微微垂头的小姑娘颇有几分不自在,但却并不明显,只是问道:“如若与你们一道去往凉州,接下来又该怎么走?”
闻言,一直作壁上观的戚良辰眼底闪过一丝讶异,待对上林朝唇角微翘的弧度时,不由暗叹一声佩服。
只听林朝道:“武林盟会之事,尚且不急,按着帖子上的时间来看,我等一路游山玩水,慢慢悠悠赶在十月抵达凉州便是……倒是你,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郝越涵一时怔住,而后眼底便是一亮,此番离家出门,除却追寻江湖所在之外,未尝不是想要好好领略一番这大好山河,去见见那些个自来只有从话本、游记中听闻过的名山大川、塞外奇景与那些个奇闻异事。
“我想去……”
睦州,平威镖局的大门被人扣响,递了一封信给值守看门的镖师后,来人便匆匆压低了帽檐,牵着代步的马匹快步离去,丝毫不顾身后的追问与挽留。
那值班的镖师也是一脸纳闷,看看手里的信封,再瞧瞧前头埋头就走,脚步不带丝毫停顿的人,追了两步后终究收住脚步,凭着那一知半解的识字功夫隐约猜出来这信是要给谁的,于是便喊了兄弟替他看顾着院门,而后拿着那封信匆匆去寻郝老大。
郝老大正坐在书房里,盯着郝越涵昔日最为喜爱的那些个游记志异出神。
却是这些日子以来,除却生意上门便不曾再离开平威镖局一步,只不时与那些个昔日里断了联系的故人们往来一两封书信,托了人情让人帮忙找寻郝越涵的下落。
那汉子便挠着头推门进来,将信封往郝老大身前的桌案上一搁:“老大,这是刚送过来的。送信的人手里牵着马,一言不发,掉头就走……行动之间,颇有些行伍气息,想来,就算不是军伍出身,也该是久经练兵那一套练出来的衙门中人。”
行镖押镖途中,最为重要的便是要有一双利眼。
来人是何身份,目的是什么……这些对常年与三教九流打交道的镖师而言,乃是最为基础的东西。
而镖局,这等半黑半白的存在,也向来忌讳和官府中人交往过密。
郝老大扶着额头叹了一声,接过镖师手里的信件,然而在一眼看到信封上所属的姓氏时,心下便不由一震,而后快速将信封拆开,取了内里的信件来赌。
这封信不是旁的,正是林朝在寻到郝越涵后,着人往睦州报的一封平安信。
正看着,丽娘端了碗消暑的绿豆汤进来,轻手轻脚地将汤碗搁置在郝老大桌案一侧,再抬起头时,便见郝老大这些时日以来一直沉重的神情为之一松。
丽娘垂眸,对上郝老大抬眼看过来的眼神,眸底也不由染上了一丝笑意:“可是有什么好消息?”
“自该是好消息,”郝老大轻叹一声,神情中透着股子欣慰,“小汤圆儿也忒能跑,说着不要嫁人不要嫁人……这下倒好,直接撞进那林家小子手里去了。”
丽娘挑眉,隐约记起郝老大对小丫头的婚事提过一嘴,说是夫家姓林。
而如今这般能让郝老大松口气,满含欣慰提起的林家小子,约莫着便是小汤圆儿那未曾见过的夫婿了。
丽娘抿唇一笑:“这叫什么来着,有缘千里来相会?”
郝老大摇头失笑:“素然定下的这门婚事,我自是放心,如今看这小子还知道往府上递个信儿……言辞之间也颇有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