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一周春雨过后,三月底,气候开始转暖,单元楼前那棵老梨树上缀满了雪白的花束,压得枝丫微微弯折,晨风轻轻一拂,花瓣漱漱,像落雪。
昝欢将出门时带走的垃圾扔进树旁的垃圾桶,拉上校服拉链,两手揣进校服衣兜,快步往公交站台的方向走。
自许徵生日那天过后,她开始有意无意地避着两人。
早上上学,她故意睡过平时起床时间,待袁思雨已经坐在餐桌边吃早饭,佘秀琴满含怒火的第三次叫她起床,才慢腾腾从被窝里爬起来,等她洗漱完,袁思雨已经换好鞋了,她不好意思叫人等,佯装狼吞虎咽地吃早饭,一脸歉意地让她先走。
晚上放学,有舞蹈课的时候就堂而皇之地先走,没舞蹈课的时候就拿学习或同学找她有事等借口,不与他们一道回家。
这对于从幼儿园到高中都没有一个人上下学过的昝欢来说,是很不习惯的。都说万事开头难,一个月下来,独自上下学的孤寂感已经远比刚开始削减了许多。
昝欢把自己变得很“忙”,唯有沈静看出端倪,这天中午吃完饭往回走的时候,沈静突然问她:“你是不是在躲着许徵啊?”
真相被直白的言语戳破,昝欢有片刻的慌乱,听到这话,她下意识想,沈静能看出来,许徵是否也能?
沈静见她半晌不答,试探着问:“连朋友都不想做了?”
“当然不是。”
“那你最近干嘛都单独行动?”沈静嘀咕道:“昨天中午吃饭你没来,听许徵说你最近都没跟他们一起上下学。”
“最近老师教了新的舞,练得有些累,早上起不来,也不好意思让他们等我,培训班去多了,又怕文化课落下,所以想多上一节晚自习。”如此将谎话信手拈来的样子,昝欢都有些佩服自己了。
她这理由实在太过无懈可击,沈静想找点漏洞都难。
“这才高一,你就这么拼啊?”沈静不赞同道:“别把身体累垮了。”
昝欢心虚地点头,“放心吧,我自己有数。”
嘴上这么说着,第二轮月考出成绩,昝欢不仅掉出班级前十,总分比上次月考低了四十多分,不过一个月,却出现这样的落差,班主任自然是要找她谈话的。
张盈知道她还报了课外舞蹈培训班,问她是不是平时把精力都花在了那上面,所以忽略了文化课,昝欢对掉分的原因心知肚明,却不敢实话实说,只好顺着她的话点头,并保证下个月月考把成绩赶回来,有了这个保证,张盈才将她放回了教室。
这次月考的成绩对于突然对她学习上心的佘秀琴来说,无疑是个打击,想到她平时赖床、做事拖沓的懒散样,昝欢回家自然免不了一顿骂,说自己花钱花精力在她身上,她却拿这样丢人现眼的分数来回报她。
没考好导致成绩一落千丈是她的错,她无法像应付班主任一样找合适的借口来搪塞,对此,昝欢无从辩解,她接受佘秀琴的怒骂,将跟班主任的保证又跟她重复了一遍,但佘秀琴的怒火并没有因为这个保证得以平息。
“都说跟好人学好人,你就不能学学你姐?”佘秀琴骂累了,给自己倒了杯水灌下,随后指着昝欢,恨铁不成钢道:“你们吃一样的用一样的,都在明嘉念书,你瞧瞧你姐考多少,你再瞅瞅你自己。我以前那是没空管你这些,可你也念高中了,该知道妈妈挣钱不易了,你就这样回报我的?”
往前推十来年,佘秀琴从来没在学习上对昝欢说过这么重的话,她说得最多的是,成绩好坏不打紧,只要我们欢欢身体健康就好。转眼不到一年,她就样样不如别人了,真是世事无常,人心难测。
可能是骂声太大,吵到了在房间里看书做题的袁思雨,赶在佘秀琴更语重心长间出声劝道:“考试都有发挥失常的时候,欢欢上个月不是考得挺好吗?可能是最近培训班和学习两边跑太累了,这个月好好调整调整就能赶回来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佘秀琴更冒火,“两边跑兼顾不了那就只选一样,培训班那边花的钱也不少了,我也没见你跳出什么模样来。”
这话一出,昝欢心里咯噔一下,忙道:“我能兼顾,最近我的心思确实没怎么在学习上,我保证,下个月月考一定考好。”
佘秀琴睨她一眼,却把重点放在了前半句,“该学习的年纪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那你把心思都用哪儿去了?”
佘秀琴从未如此严肃地质问过她,这话题实在敏感,再加之昝欢本就心虚,当下便觉喉头发紧,连舌头都有些发麻,生怕她问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连眼睛都不敢看她。
见她这副模样,佘秀琴袖子一甩,直接往她房间走去。
昝欢愣了一下,忙快步跟上,一进门,便见佘秀琴一把拉开了她书桌的抽屉。
昝欢兴趣爱好不多,小时候跟沈静去少年宫的时候跟着她学了两回手工,后来发现做手工挺有成就感,就跟着她学了一段时间,最近,她发现做手工能静心,有时睡不着,就偷偷起来做些小玩意。
抽屉里除了最近做的一些小物件,便只有几本从沈静那儿拿回来的杂志,佘秀琴将那几本杂志从抽屉里拿出来扔向昝欢,“不好好学习,把心思都放在看课外书上,课外书能上让你得高分?课外书能让你考好大学?”
昝欢被那几要杂志砸了个劈头盖脸,有一本是前天放学回家的路上她自己拐去黄金屋买的,崭新的一本,连包装的塑胶袋都还没拆,书角整齐坚硬,戳在额角,带着钝痛。
好在只是几本杂志,并没有别的,被书角撞击的地方隐隐作痛,昝欢却松了口气。
“这些我先没收了。”佘秀琴说,“直到你把分数和排名赶回来。”
一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