腺体抽搐倒地,短时间内绝对不可能恢复行动力。
巨蟒消失,长发男人摇摇欲坠,身上多了几个弹孔汩汩往外冒着鲜血,小夜连忙扶他,却被轻轻拍开手臂:“快、快去救他……”说完,便失去意识。
地板震动起来,是其他敌人蜂拥上楼声音,小夜急了眼,将青蛇塞进消防柜中躲藏,然后反手给了楼道一枚烟雾弹,虽然造成一些阻碍,但还是被敌人看清了身形。
兵分两路,一队上楼支援,一队对付小夜。
转角后的小夜全身发冷。如果让支援顺利抵达四楼,那猎狗必死无疑,她们所做的一切也都没有意义。
青蛇性命濒危,电路生死未卜,而她呢?她到底做过些什么?她帮助到谁过吗?
太弱了啊。
弱小,所以可悲啊。
碧波起伏的草原上,灰白的羽毛熊熊燃烧,最开始,只是一片,紧接着连草原的上空都被照亮。火光倒映在原本平滑如镜的湖面,湖水中,似有天鹅垂颈叹息。
后来,小夜几乎完全无法回忆起来当时发生了什么,她只是听到有人说:“怎么可能,兵器化怎么可能变出手持粒子炮!”
“疯了吧!她不会痛吗?!”
“谁来杀死这个怪物啊?谁来……”
碎肉与血液为过道的墙壁重新上色,断肢残尸堆叠如山,直顶天花板,人间炼狱不过如此,再没有人敢走上三楼。
“死神……是死神……”一个阿尔戈被轰掉了半截身子,肠子缠着脊椎拖出一条细长的红线,求生意志仍再催使他往楼梯口爬。
怎么样都好,一定要逃离这个地狱!活着,好想要活下去!——这个刽子手终于体会到了手下冤魂含恨而终时的感受,可就像他没有放过她们一样,她也没有放过他。
踩着最后一个敌人的尸体,女孩儿走上了楼梯。
她的脑袋被削去一块,露出的花白脑仁还往外冒着热气,身上的血窟窿多到不可思议,远超人类能够承受的范围,可她的步伐却沉重坚定,似是毫无痛觉。套着粒子炮筒的双手下垂,指尖凝聚着成串的血珠不断掉落,在她身后留下一串红色印记。
一步,一步。
被血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一个高大的背影,那身量无比熟悉,一直是她们整个葡萄园区绝对的骄傲。
他右手蜷曲,握住那把斩尽混沌、又已永远消失的巨斧;左手高举,正提着什么东西;而承载勇气的胸口空空荡荡,心脏落于七步之外,似乎是在仍突突跳动之时被纤长利器穿刺钉在地板上。
小夜走到他面前,看清了他提着的是什么——那该千刀万剐、永堕地狱受罚的阿尔戈头目,阿基努的头颅。
那罪人七窍流血,眼中的惊恐死后仍清晰可见;那英雄横眉冷眼,便是死去,也脊背挺直无所动摇,一切罪恶在他站立的尸体面前无处遁形。
他是天下最陡峭的山峰,不可翻越,不可征服。纵然沧海桑田,日坠冰原,这座山峰也会永久地屹立于星辰之上,庇护所有意志不屈之人。
小夜踮脚,缓缓将脸贴上他完好的那边胸膛,所接触到的皮肤已经开始冷硬了。那一句谢谢,到底没来得及说出口。
乌拉诺斯的声音和阿基努的通讯器同时响起,联手上演了一出完美的讽刺剧:
“谈判结束,种植园星已恢复和平状态,请冷静等待医疗援助……”
“谈判结束,迅速撤离回到飞艇……”
黑红色的无人机铺天盖地地来,又铺天盖地地走。防空洞中,所有自由民抱在一起欢呼哭泣,只有希吕缩在角落里把自己掐得皮肤流血;换上备用身体的小桃心看着无人归来的备用通道,晃晃脑袋,将情报上传。
小夜的双手一松,粒子炮筒消失不见,精神力被封印进芯片,伪狂化状态结束,排山倒海的痛感被反馈到脑中,小夜一阵天旋地转。
她没能成功倒下,因为墙壁中伸出了一只只该死的机械臂,纡尊降贵似地替她进行急救。
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该行动,只要等待救援就可以?
是不是所有的牺牲都毫无意义?
是不是她们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笑话?
正直与勇敢的代价是什么?逝去的生命又该如何被纪念?
小夜的双眼中一切都消失了,只记住那残破的窗外,是乌拉诺斯模拟出来的、冉冉升起的黑色阳光。